丁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不过也许这是好事，因为唐磊和吴俊因此找到了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
夜色之中，两人上了楼，一路来到满是灰尘的楼顶。吴俊手上提着六听啤酒。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吴俊递了一听啤酒给唐磊，然后无奈的笑了笑，“你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说完，不等唐磊有机会回话，吴俊就又接着道，“如果你一开始意识到我有问题的时候，就直接把事情告诉警局，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唐磊想过这种‘如果’吗？他是正常人，所以是的，他当然想过。
可是想归想，事实是，他并不认为假设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就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毕竟，即使一开始就告诉警局，然后呢？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什么狗屁上帝系统被各方势力追逐，而不是摧毁？
活了三十多年，唐磊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刑警也好，普通人也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要自己过得好过得安稳，其它一切都无所谓的家伙。
听完唐磊的解释，无可避免的，吴俊笑了，笑得很开心，“你这种忧国忧民的性格，迟早会害死你。”
“你也一样，”唐磊也笑了，“说说吧，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吴俊扭头看了一眼唐磊，接着叹了口气。没有其他人的楼顶上，他可以自由说自己想说的，这种自由的感觉，吴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对那个上帝系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吴俊如是开口，“具体情况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重点在于，那个系统它有一个核心……。。也可以说是两个核心。”
“怎么说？”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非常有天赋的，”吴俊这样说着，“上帝系统的创造……。打个比方，就好比盖楼房一样，得有个核心，地基得打得十分牢固，然后才可以一层一层往上垒。”
“上帝系统也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的存在，才能允许后续的创造。但这个核心的出现，它就需要无与伦比的天赋，一般人绝对造不出来。”
唐磊大致听明白了，“就是说，有那么一个天才创造出了那个核心，是这个意思？”
吴俊点了点头，“只要核心在，系统就不会被毁灭。同样的道理，即使核心被毁了，只要那个创造出核心的人从头再来一遍，一切就又会开始。”
闻言，唐磊喝酒的动作猛地一停，他意识到吴俊是在说什么，“只有那个天才死掉…。。”
谁知，听到这话，吴俊却陡然笑得更加无奈悲伤了，“是啊，那个天才死了，核心被毁掉，暂时来看是结束了……。。可是天才永远都会有，谁又敢说下一个能创作出核心的天才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无尽的悲凉意味袭上脸庞，吴俊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感觉，我们的想法就很幼稚，我们的行为也很徒劳。”
徒劳吗？
唐磊将易拉罐里剩下的啤酒一股脑灌进嘴巴，然后他点着香烟，抬头仰望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看不到多少星星的夜空。
他不赞成吴俊的徒劳无功之说，而且因为以前的一些经历，他在这方面还就颇有发言权。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一举一动，从来都不会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因为不管是能够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我们总能从我们的行为里得到一些的东西，好的坏的……。。你说即使这一次我们能够成功，就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可是那又如何？我们活在当下，那就只管做好当下该做的事情。未来怎么样，让未来去说……。。大不了，下一次又有人疯狂到要做出那么个系统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再反抗一次……。人生嘛，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折腾而已。”
说实话，唐磊不是在劝吴俊，而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当然，他说的不是什么假话，因为这么些年的刑警工作，确实就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犯人永远抓不完，罪恶永远无法消除干净。如是而言，如果他因为觉得明天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不做现在应该做的事……。那他应该早就辞职了。
唐磊的一番话，让吴俊沉默了很久。
沉默间，两人只管抽烟喝酒。
不一会儿，六听啤酒便已干干净净。这时，吴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笑了笑，“也许你说的确实没错。说回正题，刚才那个核心……。我感觉丁泽不是想要摧毁，他想要占有。”
“哦？”唐磊眉头一挑，“占有？那不就跟那些人一样了？”
吴俊无奈点头，“也许占有之后想要达成的目的不一样……。你要明白，丁泽是个很有能力，也认为自己很有能力的人。”
“我觉得，他可能是相信自己能够抵挡住系统的诱惑，可以利用系统去做一些好事……。”
唐磊狠狠抽了一口香烟，“你不这么认为？”
吴俊摇头，“我不相信他能做到……。说实话，我觉得那个系统就像是一颗外观非常美丽的毒苹果，也或许是潘多拉的魔盒……。。无论目的多么单纯，多么理想化，或迟或早，无论是谁，就都会被影响。”
诱惑！人类能够抵挡得住诱惑吗？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唐磊觉得这应该是个哲学问题……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真的能够做到面对诱惑而心如止水吗？
会不会就像我们一样，明明知道某个东西不好，可脑袋里偏偏就会有那么一道声音在劝你，‘只一点点，不会有关系。’
然后不知不觉间，你便已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走吗？”唐磊问。
吴俊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走，肯定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我们走了，接下来只有我们两个，要怎么办？而且，如果丁泽真的是那种打算，我们也就还要阻止他……。。”
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呢，唐磊又一次按灭了指间的香烟，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柳玫会在做什么呢？姚武这些昔日的同事又会在做什么呢？
“我不建议你联系他们，”吴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就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直板手机递了过来，“倒不是说害怕暴露位置，而是说，你现在的情况，联系任何人，或许都会给他带来麻烦。”
吴俊只这么建议，并没有阻止什么。
因为吴俊知道，与他不同，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唐磊，有太多可以失去的，即将失去的东西。
朋友，爱人，工作，曾经的信任……吴俊不敢说自己真的能够理解唐磊做出这种决定时的挣扎，他只能说他能够想象的到那种难度。
唐磊放下了手机，他自顾自悲凉的笑了笑。手中手机屏幕很快黑了下去，电话终还是没有播出。
“你知道那个组织的大本营在什么地方？”唐磊问。
吴俊点头起身，“站起来，你就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