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俺周游跪天跪地，从没跪过人。今天？咳，一着急上火，就迷糊了呢。”
顽皮匠却一把抓住了他双手。
“大哥，大哥啊！”
女学生也抱住了他肩头：“周园，唉！”周游有些吃惊：“怎么呢？顽皮匠，你怎么哭了？女学生，唉，你俩这是怎么啦？”
“周园”“老板”“大哥”
一大片带着嘶哑和哽咽的叫声，纷至沓来。
周游左右上下扭扭头，嗬，全是眼睛红红的员工们……良久，周游缓缓站起，朝大家抱起了双拳：“谢谢，谢谢大家的理解。我周游虽然算不上一条好汉，可也不是一个孬种，不管如何困难，我也不会抛弃大家。大家也看到了，眼下，我们要奔出一条生路，是多么艰难呢。所以，更需要大家的主动自觉，团结合作啊。”
大家纷纷点头。
严格的讲，周游并不太善于讲话和鼓动。
可感叹激动之下，冲口而出的这番话，却让大家听得热血沸腾，不能自禁。“还有，对各主管局的领导也要理解。”
顿顿，周游叹口长气。
“他们，我想也实在是，身不由己，毕竟，国家对此有规定，我们是做得不对呢。这样吧，大家听我的安排。”
原地转一大圈子，看看大家。
“今天到此为止，购票后还没进场的观众，明天继续持票前来参观，明天的门票？刘部，”
保安部长一纵出列，高声应答。
“我在这儿”“明天的门票，得暂时卡一卡，先不忙销售了。”“好的”刘部撒腿便跑。“杨芳”“周园，我在这儿。”
周游看看自己身边的女学生，咧咧嘴巴。
“让办公室人员，都赶快回家休息，大家累坏了，毕竟都没干过这种重活儿呢。”
“好的”女学生转身跑掉。“顽皮匠”“老板，我在。”周游扭头，看看他，指着人群中，几个勉强撑着着却半闭着眼的男女老员工，吩咐道。
“看到没有，你马上用车送他们回家，一次不行，就多送几次。”
“好的”顽皮匠一闪身，也跑掉了……
员工们陆陆续续的散去，庞大的一号池里，只剩下了二个保洁大妈和周游自己。周游隔得老远的瞅瞅，那正在从东西二方对扫过来的保洁员，一下扑到水池沿。
探出手去，温柔地抚摸着鲨鱼宝宝。
可爱的大鲨鱼，一动不动安详地浮在水里。
因为身躯实在过大，鲨腹实际上就是担在水底，被明亮的灯光勾勒出，庞大而清晰的轮廓影。瞧哇，多么柔和可爱的深灰褐！多么光滑显著的皮嵴！
多么漂亮的背鳍，臂鳍，宽大的胸鳍和尾鳍分叉！
想想那些，为了一饱嘴福和满足猎奇心理的人们。
竟然捕捉鲨鱼宝宝，这背鳍活活割下烹饪，当作自己的盘中餐，是多么的可耻丑恶啊？可爱的鲨鱼宝宝，是大海里的精灵，更是人类的朋友，为自己私欲，残害精灵和朋友，只有黑心肠才干得出来……
“周园”
“嗯，安排好了？”
女学生点点头：“让她们明上午上班时间到，不会迟吧？”“可以，哎，女学生，明天我们还得到园林局去一趟哇？”
周游若有所思。
“你给说说，去不去？”
女学生也伏在池沿上，一面伸手去抚摸鲨鱼，一面回答：“当然要去，不去过不了这一关。己经错了，我们不能再错下去。即然谢局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们也不能让他太难堪，正好取得他的支持。”
周游双手一拍。
“说得好，有道理！”
探手从墙角的大鱼桶里，捞出几条小鱼，扔给鲨鱼：“真是怪了，怎么会突然全部来到？又突然全部走掉呢？”他歪歪脑袋。迷惑不解。
“八大阎罗王呢，哈，华山论剑，高手汇聚，我就一直有捉摸，他们又能怎么知道这讯儿的？更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都知道了？这些老小子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呢，怎可能这么团结一致？”
女学生也伸手去捞小鱼。
可她踮起脚尖手也够不着，只好爬到池沿上。
攀着桶沿低头去捞，一面嗡嗡嗡的回答：“一定是事先有人，故意把情况散布出去造成的。”周游嘭的敲一下桶壁：“俺的娘哎！是不是我们自己不注意哇？”
“应该不是！我们只找了物价况局，还有就是记者，哎呀，周园，”
女学生一下抽出了脑袋。
“不是还没喂鱼吗？他们一搅合，全给忘记啦。”周游一拍自己脑门，急白了脸：“快，快，你下来，喂鱼喂鱼呢。”顽皮匠也回来了，正好搭上帮手。
于是，六只手臂抠住了鱼桶。
一齐用力，将它慢慢抬上了池沿。
然后“嗨”的一声大喊，庞大而沉重的鱼桶向里一倾倒，哗啦啦！一大桶活泼泼的小鱼，倾倒在鲨鱼背上和嘴边……
无数条顽皮匠一掉进海水里。
就快乐的摇晃着小小的尾巴，摇头晃脑的向前游去。
游弋游弋着，就像电视上的深海鱼儿一样，由一种自然的本能驱赶着，散落的鱼儿们就汇聚成了一大弯鱼圈，围着鲨鱼宝宝兜起圈儿来了。
“瞧，顽皮匠，现场直播了，你怎么不也跳进去呀？”
女学生开着小司机的玩笑。
“随着海水到鲨鱼嘴里逛荡逛荡，如果运气好的话，又从鲨鱼牙齿缝中游弋出来。”顽皮匠却咂着嘴巴，所答非所问。
“好看好看，精彩精彩，真成了鱼儿多好呢，整天就无忧无虑的游哇游哇，哪像人，活着累呢。”
“考考你，你说，鲨鱼一次可以吞下多少条顽皮匠？”
女学生捋着自己的头发。
那纤纤手指儿，修长白哲，卡在乌黑的浓发上，像一幅水墨画，周游看得有些发呆，摇摇头，让自己更加清醒。
他可不笨。
虽然把大家安抚和安排了，可自己脑子里却出奇的安静。
没说的，这祸惹大了。自己虽然被迫给八大阎罗王跪下了，可事情并没得到解决，以后怎么办？阎罗王们退出时，他可是全看在眼里。
个个阴沉着脸孔，人人义愤填膺。
就连自己名义上的主管部门和顶头上司，园林谢局也阴阳怪气。
还拉着杨芳和顽皮匠，唠唠叨叨一番，说些什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是感到都顶讨厌的。莫忙，这事儿晚上回了家，是不是给末末聊聊？
可聊了，又如何？
她一个表面风光的厅局级，能帮昨上忙插得上手？
要不，是不是还给妹夫讲讲？王永民的健身中心做得好，道上的朋友也多，还有他背后的大老板爸妈，也许能帮上忙？
可不管怎样，明天我找谢局去。
总得给我个说法对不？你说好，我就应下。
你说不好，我也应下，反正我的主管局局座发了话，我就有了合法展出的资格和借口，对不对啊？想到这儿，周游露出了狡赖的笑意……
“吞得下一万条，不，也许是十万条？”
顽皮匠回答着女学生，搔着自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也许是100万条”“不对，我说是100万零1条。”“你个女学生也是，怎么就要单一条呢，”“单那条就是你呀，傻瓜，你不是叫顽皮匠吗？”
女学生吃吃吃的笑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在庞大的空间里回荡。
悦耳动听，撞击着周游的耳膜。可是怪了，眼见得一大弯的鱼儿，快乐地在鲨鱼身边上下兜着圈子，鲨鱼却似乎正在沉睡。
对嘴边的美食视若无睹，毫无兴趣。
周游看得着急，俯身捞起几条小鱼，喂到鲨鱼嘴边。
鲨鱼却绅士般矜持的沉默着，连正眼儿也不瞅一眼。女学生顽皮匠也跟着捞起，喂到它嘴巴，依然是懒洋洋的不张一下眼皮。如此反复。
未了，鲨鱼似乎也烦了。
尾巴一摔，哗！
一个大浪掀起，三人躲避不及，都给淋得湿淋淋的。而鲨鱼，却懒洋洋，慢条斯理的游弋走了……瞅着浑身水湿，身姿绰约的女学生，顽皮匠吞一口唾沫。
“今天要是七月天就好了，怎么还是三月啊？”
女学生冷得哆哆嗦嗦，羞红了脸蛋，啐他一口。
“没安好心，你去死吧。”周游说：“顽皮匠，行了，快送女学生回家，你也自己休息，明天一早又得忙呢。”“大哥”“嗯”“周园”
顽皮匠改口道。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哇？”
“唉唉，走哇走哇，走哇，”周游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快送女学生回家，感冒了，上不班更麻烦，我现在就靠着你俩呢，快走。”
二人离开后，周游一下抱起了自己的胳膊肘儿。
愁眉苦脸的望着水池，鲨鱼宝宝怎么不吃食啊？
是不是生病了，不不，是累病了呀？如今，二百多号老少爷儿们，可就全望着它。它要累病了，俺周游也就完蛋了哇。
还有，这条大条鲨鱼病了，咋给它医治？
这多年来，只听说过医生医人，没听过医生医鲨鱼呢。
园里那个自称是“兽医”的张医生，给老狮老猴喂喂药，打打针，按摩按摩或许能行，可给这金贵的鲨鱼宝宝看病？算了算了，我不放心。
他看，还不如我自己看呢？
还有，这一大池子的顽皮匠怎么办？
鲨鱼不吃食，是不是把它们全重新捞起来？要知道，这一池子顽皮匠该多少钱？我周游目前正差钱呢……“周园”“刘部，好了？”
“都安排好了，都回家休息了。”
保安部长的双眼，疲倦得直相互扑打着。
竭力睁开眼睛回答：“有个重要事情，我得，”他一把拉过身后的二个保安：“呶，给周园说说。”待二个保安说完，周游眯缝起眼睛，连连拍打着自己脑门。
我就是说嘛，这八大阎罗王怎么会突然全部杀到？
原来是肖老板这伙人在搞鬼？
眼前浮起肖老板尖嘴猴腮的模样，周游狠狠咬住了自己嘴唇……那边，有响遏行云的扯呼声，刘部早趴在池沿上，幸福而快乐的闭着眼睛，进入了梦乡……
结果，不等二保安离开，周游像滩烂泥就往地上倒。
二保安就在保洁大妈的帮助下，连拉带曳，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才将扯呼连天的周游和刘部，拖到干净没被水打湿的看台石阶上，一屁股坐下来，再也没了气力……
如果是夏天，就不说了。
趴在这冰凉的石阶上，是种享受。
可这是乍暖还寒的三月呀，无奈，二保安半闭着眼睛，勉强掏出手机塞进保洁大妈手中，口齿不清的说着：“打，打打，打，”
扑通！扑通！
向后一倒，忙着扯呼去了。
不一会儿，在保洁大妈的报警下，亮着警灯的110呼啸而至，直唬得在大铁门外值班的保安，腾的站起来，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110进了园内，直冲一号池内。
但见庞大的空间里，灯火通明。
照着睡在石阶上横七竖八的四个男人，正在震天撼地的扯呼呢。问清情况，哭笑不得的110只得又拨通了急救中心。
于是，鸣鸣鸣响着的急救车。
疾驶过凌晨二点的大街，凄厉而惊心，直冲动物园的大铁门而来。
值班保安这次明白过来，早作好准备，拉开了好长时间没全开过的大铁门，让标着鲜艳红十字的急救车，疾驰而入……
尖利的急救鸣笛声，
惊醒了街对面鲨鱼茶楼里的那位，奉命“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盯着”的主管。
梦见自己钓到了金龟婿的年轻姑娘，正幸福得发出灿烂的笑靥，却被笛声和车轮声掰开了双眼。姑娘一骨碌爬起。
正看到110和急救车，先后驶出对面动物园大铁门。
连忙揉揉自己的眼睛，抓过随地准备好的纸笔，一丝不苟的记下了。
待天明就向田秘书长汇报。然后，香甜地咂咂可爱的小嘴唇，钻进温暖的被窝，继续梦自己的金龟婿去了。
第17章出大事啦
周游一觉醒来，丌自一惊。
眼前，灿烂的阳光中，11张惶恐不安的脸孔，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脸孔分别是老爸，老妈，周末，小侄儿，小保姆，女学生，顽皮匠，还有四张令他特别高兴又郁闷的脸孔，多日不见的前妻，妹夫，谢局和秘书。
见他醒来，老妈一把抱住他。
未语先哽咽：“宝宝”
“哎哎”老爸嘶哑着喉咙，招呼着老伴儿：“干什么呢？让客人先看，让客人先看呢。”“醒了”周末带点轻蔑：“瞧你那熊样儿，还哥呢？”
“舅舅”
小侄儿口齿不清的嚷嚷道。
“你醒了？你是不是在装睡？怎么直眨眼呢？”“周园”“老板”周游一一应过，然后渴望地将目光探向前妻。
郑娟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
也瘦了一些，不说话，就往后躲闪。
那该死的王永民，却涎着脸孔沾上来：“大哥，醒啦，大家都担心着你呢。”“没醒我眨眼干甚”周游愤愤道：“不就是那借款呢？放心，我还没死，赖不了账的。”
一早得到消息赶来的王永民，心里的确揣着这个小九九。
现在被大舅哥当众揭发，顿时面红耳赤，呐呐无语……
一干人退去后，谢局才慢条斯理的上来，屁股向下一坠，就着秘书搬来的木椅坐下，先和颜悦色的瞧瞧对方，点点头，然后带着爱惜的口吻问。
“游游，真醒了？”
周游就礼貌的回答。
“真醒了，你好，谢局，真对不起，惊动了你。”“你现在是名人了嘛！什么惊动不惊动的？”谢局像个慈详的长辈一样，微笑道。
“年轻人，听我一句话，生活如流水，切莫大喜，切莫大悲，平凡心做平凡事，明白吗？”
周游点头。
他知道，这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虽然是自己养活自己，可从名义和层级上，却不能怠慢小觑，否则，对方打个喷嚏，自己一定要感冒生病。
在周游的印象，记忆中。
自盘下动物园二年多来，园林局局座和自己产生关联，只有一次。
可就是这一次，让自己铭心刻骨。那是前年春节前，周游接到一纸通知，上面说“为了……因此……各动物园要彻底做好迎春的卫生环保工作，务必……云云云云。”
周游，正为如何发齐员工工资发愁呢。
拧着眉头将其一扔。
“妈的，老子自己养活自己，干你园林局屁事儿呢？平时神龙不见尾，这时来指手划脚呢？不理他，看他咬我屁股臭，啃我脑袋硬呢？”
看看，当老板的都这态度。
整个动物园*外外的迎春卫生环保工作，可想而知。
三天后，一纸卫生检查不合格的通知书，发到了周游手上，紧跟着，环保，卫生，城管，园林陆续到来。也不进大铁门，而是在外面张贴布告。
宣布此园经检查不合格，恐有病茵侵袭传染。
经主管局一致同意，立即闭园整改和认真检查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