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将头枕在楚越宸的肩上，打了声呵欠，似乎真是经过一日的劳顿，困乏的紧，她双眼微朦，声音也越发的温软起来：
“佛寺之中又不比有赏之地，能有何趣事，不过是无尘方丈出了三个条件，达成后才能得到那传说中的奇香。”
楚越宸挑眉，也不知不觉放柔的声音，环绕过去的手一下下轻拍她的肩头：
“哦？三个条件，快说来予朕听听。”
慕子染将寺中之事悉数道来，埋在楚越宸颈间，昏昏欲睡的眼眸有片刻的睁开，却是平静而摄人的光彩。
“嫔妾还遇到了一人，皇上猜是谁？”她轻描淡写的喃喃道。
“能让子染特意提起的，想必是朝中之人吧。”
“是萧将军呢。”
“哦？竟是萧卿家，他成日忙于政务，殊不知，竟会机缘巧合下与难得出宫一次的你相遇，倒成了十足的缘分。”
楚越宸语气依旧和缓，仿佛亲昵的调笑呢喃，然而只有慕子染知道，蕴藏在其中，一朝不慎便能使她万劫不复的审视。
她将楚越宸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带着睡意的声音显得略微含糊：
“皇上竟也有这般看不透的时候，昭仪娘娘生辰在即，你我想到的点子，他这个做弟弟的，如何不能想到。”
说到这里，慕子染顿了顿，撒娇般的轻哼一声，
“还害得嫔妾多了一竞争对手，若不是看在他曾救嫔妾一命的恩情，定要皇上下一道圣旨，召他回朝。”
楚越宸不禁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尖：
“朕的圣旨，又怎是如此用的，当真胡闹。”
沉默片刻，他又继续问道：“雁寻的性子朕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那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在，你却还能将九转伽蓝带回，看来萧衡也有不敌的一日啊。
朕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看不到他的面容，慕子染此刻只能从他的呼吸声中猜测楚越宸发问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萧衡转赠香膏的缘由她也不十分清楚，然旁人看来，总会兀自加上暧昧不明的态度，但凡有一丝不妥，自己要面临的，可想而知。
二人紧紧相倚，慕子染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心跳，不知是否楚越宸故意选择了如此姿势，近到她的心脏加快，也变得昭然若揭。
“萧将军不过是为了昭仪娘娘罢了。”
“如何又关琼儿的事，子染你可知糊弄朕，罪过委实不轻。”楚越宸连说出这般令人心惊胆战的话，也是用着情人间温存的语调。
“嫔妾的心眼与胆子一般大小，皇上且听完，再定这罪过也不迟啊。”慕子染眯着眼，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温润的嗓音溢出：
“这九转伽蓝只有一盒，但不论我二人谁得到都是作为贺礼送予羽昭仪，疏途而同归，本就无甚矛盾。
但由将军送，不过是姐弟情深，若嫔妾来送，便成了同羽昭仪交好的象征。”白玉纤指拂过朱唇，唇畔轻扬，悠然一笑，继续道：
“昭仪的性子将军岂能不知，在宫中独来独往的一人，多个帮携的宫妃，必然是百里无一害，这样看来，萧将军也是有他的一番筹谋。”
楚越宸复又揉了揉慕子染的软发，语调微扬：
“一盒香膏，换得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子染，当真是不愧。”
说的轻松平常，却叫慕子染心中漏了一拍，亦难猜测揣摩，他指的含义，究竟为何。周身的寒意泛起，隐约感觉到后背有冷汗沁出，慕子染片刻思虑后，坦言道：
“不仅如此，嫔妾深知皇上与将军感情深厚，定然深知皇上喜恶。便存着私心前去讨教，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让嫔妾习得一技。”
“是什么？”
“嫔妾不说，待多加练习游刃有余后，皇上自然知晓。”
楚越宸挑眉，低首浅笑：
“可是竹叶吹曲？”
慕子染一瞬间眸光微深起来，旋即阖上双目，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覆于面上，沉下一片暗影。
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纵使离宫，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佯装委屈的轻哼一声，转过身去语气微恼，埋怨道：
“难为了嫔妾费尽心思学习这新奇的玩意来讨得皇上欢心，不料皇上早已知晓，如此这般，还有何惊喜可言？”
楚越宸笑了几声，
“朕方才还夸你聪明，子染既知朕与雁寻自幼相识，如何不知他的点点滴滴，而子染与朕心意相通，又岂能猜不出你的心思？”
他握着慕子染柔软的玉手轻捏，恍如不经意间，声音轻松淡然道：
“只是朕知道的，旁人却不知。派去保护你的侍卫竟将如此坦荡之事随意歪曲，居心叵测，险些误会于你与雁寻，待明日，统统拔去舌头，以儆效尤。”
这般温和的语调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辞，慕子染想到那个画面后，一阵恶心的感觉油然生出，秀眉不经意间蹙起。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平静如酣睡一般。
“子染……”楚越宸轻唤一声。
慕子染随意呢喃着应承了句，便再无了声息，仿佛陷入了昏睡之中。
二人便保持着这般姿势，她能感觉到，楚越宸温暖的指尖替她将散下的鬓发拢至耳后，自额头缓缓划过鼻尖，朱唇，再到下巴，轻柔而小心，是君王无限的柔思。
半晌，一阵力量传来，楚越宸横抱起了她，缓缓走至床榻边，轻放下后，驻足望着那安然的睡颜，唇边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慕子染听到他的步伐渐渐远去，“吱呀”一声响后，殿门轻阖。
亦能听到小周子朗声道：
“皇上起——”
话音未落便被人急忙制止，想必是不愿惊扰了她的好梦。
日理万机的帝王，却能在此等细微小事上替她考虑，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是难以言喻的动容，也是属于帝王天赐的，无上殊荣。
室内龙涎香的味道慢慢散去，天青色纱幔之后，朱红填漆床上，慕子染徐徐睁开了杏子般的眼眸，湛黑一片，墨色如永夜般的剪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