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苦笑一声。
“罢了罢了。”她比星辰更为璀璨的杏眸一转，眼中如含秋波，朱唇微抿，“那将军呢，最珍视的又是何物。”
“天下太平。”
慕子染初闻这个答案，抑制不住的嗤笑而出，又觉当着萧衡的面有失礼数，便以袖掩唇，埋下头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才将席卷而来的笑意憋了回去。
萧衡见慕子染这般，面色阴沉了几分，声音向是要将人冻住一般。
“如何？你似乎有话要说。”
慕子染忙敛容，摆着手连忙否认，
“将军多想了。只是这答案比子染想的正式许多……”
她托着腮，随意一笑，又好像瞬息间发现了什么，偏过脑袋看着萧衡饱经风霜而依旧未染沧桑的面容，高扬起眉毛，不住的点头：
“不过出自将军之口，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身为将帅岂不失去了大展宏图的用武之地？”
“若黎民百姓能少经战乱之苦，衡免官闲赋，亦会心安。”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并无半分对于官爵利禄的痴迷，这样见惯了父亲劣迹的慕子染，有一瞬间的敬佩赞叹。
“到你了。”
她见左右避不过去，心中早已涌起一个主意，面不改色的看向萧衡，开口道：
“国运昌隆。”
“够了。”萧衡声音首次显出怒意，他陡然升高的语调，让慕子染吓得一颤，却强撑着底气直视着萧衡惑人冷冽的双眸，朗声狡辩：
“将军可以天下人为重，子染身为宫妃亦当为皇上分忧，祈愿国运昌隆又有何不可。”
“得成比目。”全然忽视她的言辞，萧衡目光平静，开口将纸上所见道了出来。
慕子染惊愕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得成比目，这才是你写下的吧。”
“够了！”终于缓过神的慕子染心头火气，为自己女儿家不可为人知的心事说出而羞愤难耐，怒视着一脸无谓的萧衡，咬牙道：“你可知不问而偷看，是小人之举？”
萧衡心中莫名焦急，拧紧眉头抓住慕子染的手腕，再度重复：
“这四字当真为你所写？”
情急之下萧衡失了轻重，慕子染被这一抓痛的沁出眼泪，拍打道：
“便是我写的又如何，将军纵使心向昭仪，又岂能再次为难于我，倘若传了出去，我二人定当百口莫辩！”
萧衡这才松开了她，望向慕子染的眼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
“竟真的是你……”他兀自低语，却不曾想到顺流而下的红叶诗签，文采斐然让他心动的佳人竟会是这般身份，身为臣子，她是皇上的妃嫔。
身为朋友，她是挚友的妻子。无论哪一种，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萧衡握紧双拳，直至青筋暴起，再不愿看慕子染一眼，便起身提起，只身飞下屋檐。
慕子染眼见着他便要弃自己于高处不住，又惊又怕，再顾不上恼怒，慌乱道：
“萧衡，你当真敢撒手不管？”
惊起了远山枯树上一二声的鸦鸣。
萧衡没有回头，亦没有回应他一句。径自落到地面，任修靠于院中一颗参天古木下，抱着佩剑，闭目养神。
见萧衡走来便迎了上去，昏暗中，只见他面色苍白，透着寒月的清光，冰雕一般剔透。
却泛起难喻的哀愁，
“带她下来。”
斜长的身影投射于地，只听闻萧衡微凉的声音低语。
“嗯？”任修刚醒转过来，对于所见所听，还有几分迷蒙。
萧衡转身，背光而立，唯余一片乌黑罩面，
“我早该想到，纯阳菊宴，太和筵宴，司徒已说溪水自宫中而来，除了她有那般文思，还能有何人？”
晃了晃脑袋，任修再一望，萧衡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将军，方才抓起的那人……”
“留下。”只闻不知何处朦朦胧胧，并不真切的声音传来。任修闻言无奈得耸了耸肩，抬头望着欲哭无泪的惠嫔小主，只觉今夜自己是休要好眠了。
寒鸦惊栖，落于坤宁宫殿前的梧桐木上，原本普通的鸟雀，便以神鸦看待，仿佛这般，便能带来吉瑞祥和。
“娘娘，皇上命人赐了道茶点来。”秋兰手捧着托盘，朱漆托盘之上，放置着一龙纹琉璃茶盏被，于烛火的照射下，生出五色光泽，熠熠生辉。
景柔嘉斜斜得靠在贵妃榻上，腰间垫着绣芙蓉花暗纹织锦软垫，身侧两名侍女，正拿宫扇轻扇，桌上香鼎玉白色的烟气袅袅升起，是方才燃起的安神香。
“皇上的一番心意，娘娘用过后也早些就寝吧，熬夜伤身，奴婢看着都要心疼。”
她闭着眼眸，眉心微蹙，幽幽然叹了声气，抬手无力的一挥，
“迟迟不见人回宫复命，让本宫如何得以安眠？”
秋兰也了然定然事出有异，却不敢在皇后面前露出担忧之色，只能强笑着宽慰道：“宫中于璧山也有半日路途，一时误了，也是有的。”
“你又在欺骗本宫，便是再晚，也不至五日之中无一人回信吧。”景柔嘉乍然睁开一双凌厉的凤眸，隐去了光彩，微微有些摄人。
“奴婢知错……”秋兰敛容，垂下头恼恨的咬了咬唇。
“景家派出的人，总该收的到消息，任何一句，都不许遗漏。”她侧着眸子，盯向秋兰，语气透出隐隐的焦虑于冷意。
秋兰咬了咬唇，却不得不从命，把心一横，一五一十的将景府传来的消息上禀：
“老爷所言，依娘娘所言，拢共派出府中暗卫三十余，由武艺最高强的罗玖统领，但自惠嫔第一日出宫时便已派出，然、然……”
“什么……”景柔嘉的语气中亦是十分的不耐，沉痛的按着额头。
“然其间的五日，无一人归还，途径之地连血迹也无半点，仿佛这三十余人，凭空消失了踪迹一般。”
“看来是无一人生还了。”
景柔嘉唇畔泛起冷笑，声音越发阴沉：
“这世间，怎会有凭空之事，不过是操纵之人，能一手遮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