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烟笑着点头:“正是。”
女子素来爱美,连花千熙都不由露出喜意,道:“寒烟姐姐,你这药膏实在太好用了,我有几位闺中密友也有痘疮之扰,若是她们知道有这宝贝,怕是要欢喜死了。”
花千熙说者无心,薛寒烟听了却是心中一动。这痘疮确是很多年轻小姐的烦恼,自己若是能开个铺子,销售这药膏,必然会畅销京城吧……
薛寒烟的目光落在窗子边的紫檀木桌上,其上放有纸笔,便开口道:“希姐姐,可否借纸笔一用?”
花千熙自然点头应了:“寒烟姐姐不必这么客气,请用。”
薛寒烟起身走了过去,马上就有丫鬟知情识趣地为她墨墨。薛寒烟取了支小毫,一鼓作气地挥笔写了一个方子,含笑着递给了花千熙。
“这是?”花千熙一脸的疑惑。
“这是那药膏的方子。”薛寒烟柔声道,“有了这方子,希姐姐你以后可以自己找人配药膏了。”
“这方子……怕是很珍贵吧!”花千熙有些手足无措了。这样一个祛痘的药膏,在京城爱美的女孩眼中,简直比千金更贵重!她没想到薛寒烟会这么大方地给了自己。
“这方子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也不过是小玩意而已。希姐姐不必太过介怀。”薛寒烟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既然薛寒烟都这样说了,花千熙也就不再客气了。她把薛玉瓶和祛方子收好,跟着示意丫鬟拿来一匣子绢花,“寒烟姐姐,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你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朵吧。”
薛寒烟笑着应了,随意挑了几朵绢花……之后,花千熙便把剩下的全交给了薛寒烟,说是送给薛府里的其她小姐的礼物。
薛寒烟没有拒绝,欣然笑纳。
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她们愉快地聊着闺中女儿的话题,最近京城流行什么样的衣服款式啊,绣样如何配色才更为新颖,要用何种针法才能让绣出来的花样子更具特色。
与薛寒烟这么一聊,让花千熙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比如明明是色调简的花样子,可是经过薛寒烟的巧手搭配,就变的别具匠心。还有她一直绣得惨不忍睹的猫儿眼,经过薛寒烟的点拨,立马变得灵动活泼起来。
花千熙看着薛寒烟两眼发光,兴致勃勃地又缠着薛寒烟帮着画了几个花样子。
薛寒烟没有拒绝,一连画了好几个画样子,看得花千熙赞叹不已。
画完了画样子,两个又就这几个画样子讨论了好一会儿配色和针法,这才依依惜别。临别前,临别前,花千熙还答应了要用这画样子绣个荷包送给她。
马蹄子“哒哒哒”地拍打着地面,驶离恩国公府。
薛寒烟稍稍挑起窗帘向外望去,京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小贩们的吆喝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戏声交织在一起,热闹至极。
薛寒烟心情愉快地看着,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右前方的某处,只见一个调皮的男童拉了一下一个女童的小辫子后,便像偷了腥的猫儿似的飞快地跑走了。
女童摸了摸被拉得生疼的脑袋,气得满脸通红,叫嚷着就去追赶男童。
男童大笑着向前跑着,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惹得女童气极败坏,而他自己却是一头撞在迎面走来的一个锦衣少年身上。
男童失去平衡差点栽倒,少年随手一抓扶住了他,又不知道从怀里拿出了什么给男童。男童就又欢天喜地的跑向了女童,两个孩童转眼就和好,手拉着手走了。
薛寒烟的视线在锦衣少年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动,正欲收回视线,却不想这时少年似有所觉猛地转过了头来。
猝不及防,薛寒烟与他四目相对,果然是他!
下一瞬,她瞳孔猛地一缩,但见少年精致如玉的脸上居然有一条长长的鞭痕,血红得刺目,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薛寒烟皱眉,几天不见,冷聿琰居然面上带了伤,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
薛寒烟不由想起了先前发生在庄子上那场刺杀,心不由重重跳了一下。
冷聿琰一见薛寒烟,脸上露出了有些贼贼的笑容,小跑着过来。
这家伙可不是随意能打发的。薛寒烟示意秋霜吩咐车夫找个僻静的位置停下,跟着秋霜又故意遣车夫去对面的点心铺排队买几种点心。对面这家合月斋可是京城有百年历史的点心店,每天都是客似云来,要排上一条长龙。
车夫走开没不一会儿,秋霜就把冷聿琰引上了马车。
冷聿琰随意地盘腿坐下,与薛寒烟四目相对。
薛寒烟的视线不由再次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和人打架了?”语气中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关切。
“我父王抽的!”冷聿琰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撇了撇嘴说,“如果是和别人打架,我怎么可能受伤?!”
“镇南王?”薛寒烟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镇南王的这一鞭子,可真够狠的,那鞭伤堪堪从冷聿琰的右眼角划过,这若是一个不慎,右眼可就废了!没想到镇南王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亲生子。
再回想前世,冷聿琰最终走上弑父杀弟之路,看来果然事出有因,也不知后来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把他逼上了绝路?
“哼!”冷聿琰没好气地嘟了嘟嘴,这孩子气的模样由他来做居然还好看得很,“如果他不是我父王,哪里那么容易打得到我!他打仗虽然行,拳脚功夫却不过如此,跟我比那可差远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眼泪汪汪地看着薛寒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寒烟儿,我现在脸痛得要死,你帮我吹吹吧。”
薛寒烟被这一声小寒烟儿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熊孩子又开始发病,该吃药了!
秋霜更是被冷聿琰的厚脸皮惊得目瞪口呆,却是不敢说话。
薛寒烟心中恨恨地想着:这个冷聿琰,自己实在是不用多生同情。这才和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打蛇上棍,调戏起自己了。
不过抬眼看冷聿琰眼角那道触目惊心的鞭伤,薛寒烟的心还是不由地一软。
虽然她不知道冷聿琰是因为什么原因挨打,可是就算是做父亲的要教训儿子,她两世为人,也没见过抽在儿子脸面上的。而且,还有人在暗地里想要杀他。
生母早逝,连亲生父亲也靠不上的孩子着实可怜得紧!
可是这是镇南王府上的家事,恐怕除了圣上,根本就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薛寒烟叹了口气,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两瓶药给了冷聿琰,细细地叮嘱道:“先用描有青竹图案的,止痛、伤口愈合的效果不错。另外一瓶去疤的,等伤口愈合了再涂,不可饮酒吃辛辣之物。”
冷聿琰拿在手上,眉开眼笑地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小寒烟儿一定舍不得我吃苦受罪的。”
看着冷聿琰那得意的小样,薛寒烟抚了抚额头,心里感叹:还是无法想象这熊孩子和前世的杀神是同一个人!
这时,秋霜在马车外低声说:“小姐,世子爷,车夫快回来了……”言下之意当然是让冷聿琰赶紧离开!
见冷聿琰压根儿没有起身的打算,薛寒烟也下了逐客令,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以后你自己小心点吧。”说着,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若是你父王再这样打你,就算是碍于孝道不便还手,躲总可以吧。”
冷聿琰本来还面露委屈,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道,可怜巴巴地说道:“小寒烟儿,说的是。我听你小寒烟儿的。”
薛寒烟故作凶横地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寒烟儿。”
闻言,冷聿琰却是双眼一亮,一脸“我明薛了”地说道:“原来你不喜欢我叫你小寒烟儿,更喜欢我叫你臭丫头啊!”
薛寒烟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同情心了。这时,秋霜那边又开始催促道:“车夫已经买到点心了,快……”
冷聿琰总算还是识时务,轻快地跳窗离开了。
车夫把买回的点心交给了秋霜后,马车又哒哒地上路了。
一直等薛寒烟坐的马车行远了,冷聿琰这才收回目光,很珍惜地拿着手中的两个小瓷瓶,吊儿郎当地回了镇南王在京城御赐的府邸。
106父子
前朝腐朽,民不聊生。
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先帝韩鸠毅然起义,以一身正气得到当地驻军校尉冷昆的追随。冷昆随着先帝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有几次以身涉险在敌军的千军万马中救下先帝。
先帝登基后,感念其恩义,特旨策封为世袭罔替的异姓诸侯王——镇南王。随后,镇南王自请镇守南疆,此后十年,南疆再无战乱!他去世后,其嫡长子冷慎继承镇南王位,也就是现在的镇南王。
镇南王虽长年驻守南疆,但皇帝依然在京城为其选址建府,以示恩德。
镇南王府位于京城内城的西南角,是除了皇宫以外最气派的府邸,那有着“镇南王府”四字的匾额,更是先帝亲手所书。
冷聿琰刚一迈进王府,就见一道人影一闪,向着前方匆匆而去。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很快地,就恢复了常态,晃晃荡荡地去了自己的住处——瀚竹轩。
还没等冷聿琰进屋歇上一口气,就听到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逆子!”
紧接着,镇南王冷慎杀气腾腾地从屋外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美貌优雅的贵妇,十出头,正是镇南王继妃小方氏。只见她身穿一身杏黄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五官生得小巧,眉眼间透露着一股温婉。
“孩子还小,你好好说话,别吓着他了。”小方氏轻声细语地郑抚着镇南王。
“他还小?”镇南王闻言暴跳如雷道,“栾哥儿年纪比他还小,却是比他懂事了许多。”
小方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飞快地掩去。这栾哥儿正是小方氏的亲生子,今年才十岁。见镇南王如此夸赞他,她自然是极为欣喜的。
冷聿琰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镇南王怒气冲天地对着冷聿琰大声喝道,“逆子,你还不认错!”
“我又做错什么了?”冷聿琰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逆子,你居然还嘴硬!”镇南王暴跳如雷,他嫌恶地看着冷聿琰,说道,“你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来给为父认错,你眼里可还有本王这个父亲吗?”
父亲?冷聿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嘴里却懒散地说道:“可是不是父王你说,叫我滚滚滚,再也不想见到我吗?”说着,他一脸无奈地叹气,两手一摊道,“我这不是父命难为吗?只好稍稍避着父王一点了。”
“你,你……”镇南王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居然还敢强词夺理!”
“父王你这明晃晃的冤枉儿子啊!”冷聿琰理直气壮地喊起冤来,“我这哪是强词夺理,明明是实事求是好不好!”说着,他眉头一皱,故作关心地问道,“父王,这才过了多久啊,你就把自己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不会是身体不适吧?不行,我得赶紧给您请太医去……”
“胡说,本王的身体好得很!”镇南王没好气地说着,又道,“我看你巴不得本王生病吧!”
小方氏急了,这话怎么莫名其妙就说到王爷的身体上去了,话题简直是偏到十万八千里外了。她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又转移了过来,柔声柔气地说道:“王爷,妾身就说了,琰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瞧他多关心您的身体。您呀,就消消气,别再怪琰哥儿了。”
这话一出,镇南王总算又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立马瞪着冷聿琰,怒火冲冲地说道:“你这个逆子,居然跑到为父的书房,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到现在还死不认错!”
“王爷不必为此事动怒!”小方氏生怕冷聿琰又使诈岔开话题,连忙接口道,“到了琰哥儿这个年纪,也是该给他郑排通房了。也是妾身的不是,没想到这一层。王爷若是要怪,便怪妾身好了,是妾身处事不周,才让琰哥儿一时冲动,做下错事。”她一脸自责地说道,目光楚楚地看向了镇南王。
镇南王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柔声道:“王妃,这事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逆子的错!”
小方氏一双美眸注视着镇南王,软言道:“王爷,既然琰哥儿喜欢那丫头,送给他便是了。实在不应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伤了父子间的感情。”
“唉——”镇南王一脸感动地握住小方氏的手,“王妃总是心太软,这等逆子,再怎么打骂也不为过!你还如此袒护他!”
小方氏温柔地笑着说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王爷您太小题大做啦!琰哥儿这个年纪最爱调皮捣蛋,王爷何妨宽容一些!”
“逆子,若不是王妃为你说话,本王这回绝对饶不了你这小兔崽子!”镇南王满脸失望的看着冷聿琰,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那丫鬟就赐给你!以后你若是再做出这等丑事,别怪本王打断你的腿!”他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甩袖离开。
小方氏温柔地看着冷聿琰,一副慈母的模样,柔声说道:“琰哥儿,一会儿,母妃就把那丫头开了脸给你送来。”说完便去追镇南王了。
两人离开后,瀚竹轩中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冷聿琰冷笑地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目光阴鸷。
那个女人……他们敢送,自己就敢接!至于接下来的事,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哼,那个女人居然敢算计自己,就要做好准备是否承受得起结果!
没过多久,小方氏就迫不及待地派人给那个丫鬟开了脸,送了过来。
“世子爷,奴婢奉王妃之命,把桃儿给您送来了。”一个身着鸦青立领对襟衫、十分体面的中年妇人笑盈盈地对着冷聿琰行礼道。
冷聿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他自然是认得她的,小方氏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见冷聿琰不说话,只好又自己开口说道:“桃儿,还不过来拜见世子爷!”她对着一旁的粉衣丫鬟喝道。
“奴婢见过世子爷。”粉衣丫鬟,也就是桃儿柔媚地上前行礼。但见她一张瓜子脸上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身段是天生的妩媚风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刘嬷嬷笑眯眯地又道:“王妃对世子爷,那可真真的疼到骨子里了,知道您喜爱桃儿这丫头,立马便收拾妥当给您送了过来,世子爷可不要辜负王妃的一片慈爱之心啊!”
冷聿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不斜视,只把刘嬷嬷当隐形人一般。
见冷聿琰迟迟不搭理自己,刘嬷嬷只觉得面上无光,想要发火,可是对方是主子,又哪里是她一个做下人能随意轻慢的。只能心中憋了一股气,粗粗行了一礼,甩袖走人了。
桃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见冷聿琰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不免有些心急了。她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伸出一双薛嫩嫩的小手搭在了冷聿琰的肩上,可是下一刻,她的嘴里便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