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伏在地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想到这小姐如此厉害,竟像是亲眼看到似的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她心里虽然害怕,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不能再改口了。
反正小姐无凭无据,只要她咬死了是二少爷就好!
她心念动得极快,眨眼间便做了决定,抬起头,求助的目光看向苏氏,“老夫人,真的是二少爷绊了奴婢一下,请老夫人明查!”她精致的瓜子脸写满了惊慌。
双方说得都算有理,苏氏心中已经起了疑心,却觉得若是自己的丫鬟出了这等不体面的事,着实有损自己的颜面。
允氏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一看苏氏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心意,于是笑得更深,态度也更嚣张起来,“寒烟姐儿,婶娘知道你们一向兄妹情深,可你也不该因此偏帮你弟弟,失了公允!”
楚儿心里暗笑,又松了半口气。她知道允氏说的就是老夫人的意思……只要老夫人站在自己这边,一切都好办!
“若是寒烟儿有证据呢?”薛寒烟淡定地说道,又把楚儿吓得一惊一乍,暗道:难道小姐真的有证据?怎么可能呢?
薛寒烟看出楚儿的心虚,心中不屑,指着那摊被砸烂的枣泥山药糕道:“祖母请看那摔碎的糕点,寒烟儿刚刚查看过了,那碎糕点中乍一看只有枣泥和糖桂花,可是寒烟儿却发现其中还混了一点迎春花的花瓣。寒烟儿记得现在花园中的迎春花好像开得很是芬芳。”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明薛了。厨房做的枣泥山药糕一般是加了糖桂花提香的,这糖桂花带有黄色的桂花花瓣,而这迎春花的花瓣也是小小的,黄黄的,乍一眼看去,确是像极了。定是这楚儿早晨在花园中摔了食盒,就打开查看,谁知一点迎春花瓣掉入了食盒中,而她心慌之下,却是没有察觉。现在便是成了铁证!
薛寒烟明知众人都已经想通了,却还故意说:“祖母房里就算是洒扫的丫头都是极尽心的,地上怎么可能会有迎春花瓣?所以寒烟儿斗胆判定是这楚儿之过!”
苏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王嬷嬷赶忙上前将那摊碎糕点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对着苏氏禀告道:“老夫人,小姐说得没错,里面确实混了迎春花瓣。”
这算是定了楚儿的罪名!
“楚儿,真的是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苏氏霍地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横眉冷目地瞪着楚儿,不怒自威。她的脸色已经黑了大半,虽然心里已经有底,可是当证据摆在眼前,她还是羞愤难当,没想到真的是她手下的人扫了自己的脸面!
王嬷嬷立刻上前一步,狐假虎威地喝道:“楚儿,老夫人对你一向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诬陷主子的丑事!”
而拓跋氏面色有些怪异地打量着薛寒烟,心道:平日里从不曾觉得寒烟姐儿竟然有这等魄力?
在苏氏的威严之下,楚儿吓得失声哭了出来,身体颤抖如寒风中的落叶。
她犹豫了一下,咬牙匍匐在地面上,“老夫人,奴婢错了,请您网开一面……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她嘤嘤啜泣着,又在地上直磕头,比刚才还要用力,“老夫人,请饶恕奴婢一次吧!老夫人……”
楚儿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几个心软的女子看着不由心生不忍,可是薛寒烟却对对方没有半点同情。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担被发现的决心!
而苏氏掌控内宅多年,不知见了多少阴私事,手下更不乏鲜血,自然不会因为楚儿这两下就心生怜意,手中捻动佛珠,却是没有说话。
“母亲,”允氏谄媚地凑到苏氏跟前,提议道,“这等贱婢,胆大包天,竟敢诬陷主子,依儿媳看,就该杖毙才……”起初,她还越说越起劲,后来被苏氏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声势便弱了下来,到最后已经听不清楚。
拓跋氏知情识趣地接过话:“母亲信佛,自然是慈悲为怀。照儿媳看,就先把楚儿拉下去掌嘴一百下,然后发卖出去,以儆效尤!”
“是,大夫人!”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粗鲁地架起楚儿,利落地带出了东次间,楚儿还在不死心地叫着:“老夫人饶命!老……”很快,她的声音就听不到了,显然是被捂紧了嘴巴。
一时间,只听到那板子甩在脸上发出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地传来,而楚儿连一声哀嚎也没有发出。
东次间的丫鬟们听得心惊肉跳,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薛寒烟却是无动于衷,微微垂下眼帘,心想:希望今天这事可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她要这阖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二房可不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薛寒烟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守护好娘亲和弟弟。
“寒烟姐儿……”林氏担心地看着薛寒烟,以为她被吓到了。
薛寒烟这才回过神来,抿嘴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娘,我没事。”
苏氏冷眼扫了她们一眼,抬了抬手道:“年纪大了,这一折腾就觉得累。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母亲!”
所有人都行礼退下。
一直回到浅云院,薛寒仕突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右手直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闻言,林氏紧张地吩咐丫鬟:“紫儿,还不赶紧给二少爷泡杯定神茶!”
“定神茶苦死了,我才不要喝!”薛寒仕一口否决,拉过薛寒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有姐姐就够了。”
他一边走,一边凑在薛寒烟耳边小声说:“姐姐,你说得没错!祖母那里果然可怕得很!以后你可不能一个人去,一定要我陪着你才行!”他看来很是担忧,皱着眉头摸了摸了薛寒烟的发顶,“知道了吗?”
薛寒烟愣了愣,直直地看着弟弟,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自此,薛寒烟每天一大早就是先来到薛寒仕这边,陪着他还有林氏一同去荣郑堂给苏氏请郑。
又是十天一溜烟地过去,离前世薛寒烟所记得的时间应该不远了,她琢磨着自己必须在进闺学前把那件事办好才行。
这一天,薛寒烟趁着秋霜和意萱走开,找到了和郑乳娘单独说话的机会:“奶娘,你可有办法带我出府看看?”
“小姐?!”郑乳娘明显吓了一跳,在她心中,薛寒烟一向循规蹈矩,不想今日竟会提出这样出格的要求。
“奶娘,我第一次来到京城,还没看过京城是什么模样,就病了。”薛寒烟拽着郑乳娘的袖子,满目请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差些摇尾巴了,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你就带我出去散散心吧。”
更何况郑乳娘对薛寒烟一向视如己出,想着小姐一定是病了许久闷坏了,便是心生怜惜。她一向心软,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奶娘帮你,只是得支开意萱才行……”
薛寒烟愣了一下,没想到郑乳娘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郑乳娘还在继续说着:“正好意萱过两天休沐,她一定会回家去。小姐,那就选明天如何?”
薛寒烟点了点头,“那秋霜……”
“小姐,我们两个一起出府,肯定是瞒不过秋霜的。”郑乳娘细细地分析道,“我看秋霜是个老实可靠的,应该可以相信。哎,秋霜也是苦命,无父无母,还遇上个坏心的伯父把她发卖了……”
郑乳娘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薛寒烟微微眯眼,她倒是第一次知道秋霜的身世。她突然想起那碗被动了手脚的汤药,也许自己可以试她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