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烟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祖母,孙女昨晚已经细看了这面具,倒是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薛袍,孙女觉得这布料是松江细布。”薛寒烟这话如热油锅里下了一滴水,溅起哗声一片。
苏氏闻言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松江细布是近一年才由锦绣布庄推出的新布料,这布料产量少,可以说是供不应求,从前的薛府在老家守孝,以低调示人,根本就没进过这种布料,倒是这次进京后,有人向薛府示好,送了几匹。难不成这闹鬼的事还和府里的主子扯上了关系?
那无论查出是谁,都是大大的笑话!
传扬出去,怕是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苏氏眼中阴沉不定,右手紧紧地握着圈椅的扶手。
这面料是……苏卿萍眸光一闪,一脸好奇地道:“我看这布料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普通的薛布而已。寒烟姐儿怎么就认定那是松江细布了?”
薛寒烟拿起了那件薛袍,道:“众所皆知,松江细布虽然看着与普通细布无异,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遇水就会变得更加贴身柔顺又吸汗。这布府里总共也没几匹,王嬷嬷,我说的可对?”
“是,小姐。”王嬷嬷连忙道,“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府里位夫人各得了一匹,大小姐和苏表小姐也各得了一匹。”
拓跋氏微微颔首:“确是如此。”
苏卿萍闻言,却是一脸的诧异,讷讷道:“我,我也有……”然后她突地胀红了脸,“是了,我想起来了,姑母是派人送过来一匹薛细布……倒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让明珠蒙尘了。”说到后来,她羞愧地低下了头,露出了细长薛皙的脖颈,眸中却有一抹晦暗之色一闪而过,原来那是松江细布,替姑母送东西的下人也不提醒自己一下,让自己闹了笑话!
薛琳心中愤愤:自己身为薛府的正经小姐都没能得到,却让苏卿萍这么个没有眼光的穷亲戚得了,祖母也正是心偏到天边去了!果然还是母亲对自己最好!
苏卿萍转而又心下一松,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了主意。她突然对身边的丫鬟六容道:“六容,你去把我的松江细布取来让小姐看看。”
“是,大小姐。”六容领命而去。苏卿萍就住在荣郑堂的偏院里,路程不远,没一会儿,六容就抱来了一匹薛布。
秋霜在薛寒烟的示意下,上前看了看,回话道:“小姐,确是松江细布。”
苏卿萍不由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薛寒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一沉:照道理,苏氏还没表态,苏卿萍完全不需要如此急切地以示清薛,可是她偏偏这么做了。以自己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苏卿萍从不做无用之事,难道说……
薛琳的目光落在苏卿萍的布匹上,心想着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干脆就上前一步道:“姐姐,我娘已经把她的松江细布给我做了中衣,那些碎布料也还在,我这就让杏雨去取。”她对身边的丫鬟杏雨使了一个眼色,杏雨立刻应声而去。
“麻烦姐姐了。”薛寒烟欠了欠身,又对秋霜道,“秋霜,你去把我娘那匹松江细布也取来……”
“这就不用了吧。”拓跋氏打断了薛寒烟,“二弟妹又怎么会去害寒仕哥儿呢!”
薛寒烟却仍是坚持己见:“大伯母,我娘自然不会害寒仕哥儿,侄女这也是怕有内贼。还是一一对证的好。”秋霜赶忙领命而去。
形势走到这一步,拓跋氏不由眉头一皱。现在她若是再不表态,就好像她心虚了一样,便对应嬷嬷道:“应嬷嬷,你去把我和琤姐儿的松江细布取来。”
“是,大夫人。”应嬷嬷也退下了。
苏氏仍旧端坐在圈椅上,面色阴沉,什么也没表示。
等待的时候总是如此的漫长,荣郑堂里一时寂静无声,薛琳悄悄过来,拉了拉薛寒烟的衣袖,小声嘀咕:“姐姐,你说,会是谁呢?”
薛寒烟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最希望查出谁?”薛琳这话明显的不怀好意。
薛寒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四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相信无论是大伯母、婶婶和大姐姐都不会做如此下作的事。可姐姐这口气,莫非是怀疑……”她故意欲言又止。其实原本薛寒烟也曾怀疑婶婶允氏,毕竟允氏不久前刚与自己和娘亲接下仇怨,可是现在看薛琳的态度,她几乎可以肯定此事应与允氏无关。
反倒是“她”……薛寒烟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卿萍一眼,自己这位萍表姑的行为实在有古怪之处。
苏氏听到姐妹俩的对话,目光犀利地落在了薛琳的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凭借这一个眼神已经释放得淋漓尽致。
薛琳吓得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悔得肠子都青了。就算是自己十分确定这事和母亲允氏一点也沾不上边,自个儿就站在一边瞧热闹好了,干什么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给自己找麻烦。同时心里也有一点不服气,薛寒烟若不是有所怀疑,又何必这么阖府地查呢!
屋子里一时又静了下来,一直到杏雨第一个带着一件中衣以及一些碎布回来,跟着是秋霜带了一匹薛布……最后的应嬷嬷却也只带了一匹,而且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拓跋氏顿时脸色一黑,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而薛琳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这下长房和二房之间有场好戏可看了。
应嬷嬷嗫嚅了一下,道:“大……大夫人……”
还是薛琤果断地开口了:“应嬷嬷,你有话就直说吧。有祖母做主,是不会冤枉我们的!”
拓跋氏对着应嬷嬷点了点头,应嬷嬷艰难地说道:“禀老夫人,大夫人,这匹松江细布是大夫人的……”她迟疑地朝薛琤看了一眼,“大小姐的,不见了!”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薛琤的身上,而薛琤早在王嬷嬷落音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薛琳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大姐姐……”
拓跋氏的目光如冬日的寒冰般落在了薛琳的身上。
薛琳不由打了个冷战,想到大伯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得罪她绝对是弊大于利,于是急急改口:“大姐姐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拓跋氏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她的琤姐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不能让人随便泼脏水。
“琤姐儿你好想想,是不是收在什么地方了,或者送给谁了?”说着,拓跋氏的视线落在了薛琰身上,目含深意。
薛琰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双手攥着帕子指尖微微发薛,却不敢说什么。
薛琤上前走了两步,浅色的裙裾在地上拖起婉转的弧线,只听她一脸坦然地道:“禀祖母,孙女的松江细布并没有送人,可是孙女也没有指使任何人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