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是心急如焚,她来京城不过几月,平日里都是呆在薛府中,说是人生地不熟也不夸张,偏偏她最大的助力公子又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她又朝城门看了看,确信自己没本事硬闯,只能上马调头,她得赶紧回复,把此事通知二老爷。
现在也只有靠薛家的力量了!
……
与此同时,远在翠微山上的薛寒烟还对流民北上一事一无所知,她在阅微亭中焦急地等待薛琤的消息。
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了,外面依旧大雨磅礴。
见冷天都等人却迟迟未归,薛寒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
“秋霜,百卉,我们走,去找大姐姐!”话音未落,她就带着两个丫鬟匆匆地冲进了雨幕之中。
心神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的冷聿琰也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寒烟姐姐!”花千熙伸手想要去拦,可是还是慢了一步,薛寒烟已经跑远了。她皱了皱眉,心中立刻做了决定,“等等我,我也跟你一起去。”说着,她也打算冲出亭去,但还未成行,就被她的贴身丫鬟焦急地拦住了。
“大小姐,这雨下得这么大,外面地湿路滑,你不能去啊!”
花千熙被这么一拦,再抬眼去看,早就不见了薛寒烟的身影,只能无奈作罢。
雨幕如织,模糊了薛寒烟的视线,本来可见度就极为恶劣,更别说此刻处于山野之中,四周多是高大的树木,以及茂盛的灌木野草,越发妨碍了视野。
她只能边喊边找:“大姐姐……”希望薛琤听到后能有所回应。
“大小姐……”秋霜和百卉也跟着叫着。
冷聿琰紧紧跟在她们身后,目光四下搜索的同时,始终留了一分注意力在薛寒烟身上。
暴雨很快将四人的衣物全数浸透,鬓发湿哒哒地贴着额角,而裙角、袍摆更是被山野小路上泥泞的脏水溅得惨不忍睹,可是薛寒烟已经顾不上了,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进。
“大姐姐!大姐姐!”
薛寒烟的声音被暴雨声掩没,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放开声音继续高喊着。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薛寒烟的嗓子都微微嘶哑了,还是没有看到薛琤的身影,甚至就连出去找人的冷天都以及诚王等人都没遇上一个。
薛寒烟心中越发的焦急,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停下了脚步。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些,太过焦躁反而不妙。
“臭丫头,你看这里。”冷聿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了过来,薛寒烟循声看去,就见他正指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薛寒烟先是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
她记得这块石头!因为乍一眼看,它形状有些像蹲下的大黑,因此当时她才多看了一眼。
她赶紧站到了当初的位置,朝山顶的方向看了一眼,赫然见到阅微亭伫立在朦胧的雨幕与山林之间。
薛寒烟肯定地说道:“我记得大概就是在这里开始下起了大雨,大家都急着向山顶走,可能就是在这附近与大姐姐走散了,我们在这附近找找……”
她四下打量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啊!”
她惊声低呼,百卉赶忙上前,试图拉住薛寒烟,却比冷聿琰慢了一步,只见他左臂用力一拉,就把薛寒烟拉了过来,右臂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身体圈在自己怀里。
“臭丫头,你没事吧?”冷聿琰的声音传进了薛寒烟耳中,呼出的热气即便是隔着那雨雾还是喷在了她薛皙小巧的耳朵上。
“我没事。”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瞪了瞪那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仿佛在说,可以把你的手放开了吧。
冷聿琰自然是注意到了薛寒烟的动作,却没有松手,反而笑着说道:“臭丫头,雨大地滑,还是我扶着你吧。”
“冷世子。”百卉有些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说道:“还是由奴婢来扶小姐吧。”
冷聿琰没好气地瞪了百卉一眼,虽然还想再多“扶”一会儿的,可是想到万一被外人看到,那可就不妙了,于是还是乖乖地松了手。
冷聿琰看了看这糟糕的天气,暗道天公不作美啊,如果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自己和臭丫头在山间漫步,那该有多完美啊!但是转而又想,如果不是这场雨,搞不好自己还没机会和臭丫头这样单独相处的……
好像也不算单独相处!冷聿琰不由狠狠地瞪了秋霜和百卉一眼,这两个丫头真是煞风景!
四人小心地往前又找了一会儿,冷聿琰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停下了脚步,右手指向右前方,肯定地说道:“那边,我听到那边有动静!”
薛寒烟侧耳倾听,可是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她知道冷聿琰武功高强,耳力定比自己强,她也相信他的判断,于是对秋霜和百卉道:“我们去那边找找。”
“大姐姐……”
“大小姐……”
这一次,他们终于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回应,那声音虽然微弱,但的确是书香和墨香的声音……慢慢地,雨幕中,几个模糊的身影向着他们走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薛琤赫然在其内。
薛寒烟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迎了上去,喊道:“大姐姐!”
薛琤正被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书香和墨香一左一右地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她的裙摆略有破损,像是被树枝什么勾到过,头发也有些凌乱,模样看上去虽然有几分狼狈,但似乎没什么大碍。
而让薛寒烟感到意外的是,诚王居然也跟她们在一起!想来应该是诚王找到了她们。
诚王走在薛琤人后方,与她们保持着两丈的距离,看起来谨守礼节。
“冷世子,寒烟姐儿,都是我的不是,这么大的雨,还麻烦你们出来找我。”薛琤不好意思地说道。
“大姐姐,你说得这是哪里话!”薛寒烟赶忙上前拉住薛琤的手道,“我们可是姐妹,何须如此客气!”
“薛小姐太客气了。”此刻的冷聿琰倒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举止没有一处不合宜。
薛寒烟的目光落在薛琤的裙角上,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姐姐,你的脚……”
薛琤赧然地看看自己的右脚,解释道:“先前我走得急了,一不小心崴了脚,结果就和你们走散了。幸好刚刚诚王殿下找到了我,不然我这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着,薛琤的面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雨水掩去她脸上的羞涩,薛寒烟因而没有察觉,她向诚王福了一礼,说道:“多谢诚王殿下找到我大姐姐,摇光在此谢过。”
“县主客气了!”诚王爽朗一笑,他的外表如同大裕男子般斯文,但笑起来倒是有几分长狄男子的豪迈,“举手之劳而已!”
暴雨之下,如此谢来谢去的也确是不怎么妥当,薛寒烟不再多言,而是向薛琤说道:“大姐姐,我们先去阅微亭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估计其他出去找你的人也该回去了,他们若是不见我们,必定会心急的。”
“姐姐你说的是。”薛琤连忙点头道,“是该回去给大家报个平郑了。”
“大姐姐,你现在行走不便,就由百卉来背你吧。”
“谢谢姐姐。”
薛寒烟向百卉示意了一下,百卉上前,轻松地背起了薛琤,书香、墨香在两边帮扶着,几人就这么向阅微亭折返。
没一会儿,雨势逐渐减弱,等他们回到阅微亭时,这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暴雨竟然停了。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清新甜润,甚至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芬芳,树上的枝叶间上偶尔还发出滴答的水声,祥和得看不出不久以前这里还遭受着暴雨的肆虐。
“薛大小姐!”
“是薛大小姐回来了!”
亭中的小姐们见薛琤与薛寒烟一起归来,均是松了一口气。
花千熙和曲葭月直接迎了上去,关怀备至地问道:
“琤姐姐,你没事吧!”
“琤姐姐,你可是崴了脚了?”
百卉在亭中放薛琤坐下,薛琤这才歉然道:“让各位为我担心了!我没事,只是稍稍崴了脚。”
花千熙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琤姐姐,何必与我们这么客气!”曲葭月则亲热地拉起薛琤的手道,“都怪这暴雨来得太过突然,你也不想的。你可不要因此以后就不愿出来与我玩耍了!”
薛琤自然忙称“不会”。
这位郡主今天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这下,不止是薛寒烟和花千熙,连原玉恰和韩绮霞都不免有些意外地朝曲葭月多看了几眼。
说话间,原玉恰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轻声道:“表哥回来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只见皇子楚铭枭带着几名侍卫正朝亭子的方向走来,他身旁还跟着季舒玄和陈琅二人。
“皇子殿下,请恕臣女不便行礼……”薛琤与楚铭枭告罪之后,又一一谢了两位公子。
又过了片刻,冷天都和莫习凛也带着各自的人手回来了。
见薛琤平郑归来,他们皆松了一口气。这乘兴而来,总算没有落到败兴而归的结局!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众人都有些狼狈,继而也没有了继续郊游的兴致。
不仅外出寻人的公子们衣衫尽湿,就连几个小姐在进翠微亭躲雨之前,身上也被淋湿了大半,此时多少都有些狼狈。于是,韩绮霞贴心地提议道:“堂哥,诚王殿下,冷世子,还有几位公子,我父王在翠微山下有座别院,不如我们先去那稍作休整,各位觉得如何?”
明明自家的兄长冷天都也在,但是韩绮霞却仿佛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自行向其他人发出了邀请了。薛寒烟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向冷天都看了一眼,就见他的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习以为常。
“那就多谢韩大小姐了。”
这些公子小姐们素来锦衣玉食,不曾过过苦日子,早就受不了身上的湿衣裳了,能到齐王别院换一身衣裳,再小憩一番,自然是再好不过。
见大家同意,韩绮霞就吩咐一个王府侍卫先行一步去别院,让别院里的下人们做好准备。
待王府侍卫领命而去,大家也动身准备下山了。
下山的路果然如众人预料般难行,雨后的山路满是泥泞,没走几步,小姐们的衣裙上便溅满了泥水,显得狼狈不堪,几个公子自然也不好到哪里去,但毕竟是男子,倒也勉强能够凑和。好不容易来到了山脚,小姐们纷纷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马车那边,取了一套备用的衣裳回来,然后便转道去了齐王府位于翠微山脚下的一座别院。
别院的大管事早就在门口侯着了,见一行人来了,连忙郑排众人一一去房里沐浴洗梳。
待都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喝了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众人这才觉得好似终于又活了过来。
薛寒烟刚喝完姜汤,就去隔壁的房间找薛琤。彼时,薛琤也才洗梳完毕,见薛寒烟进屋就想起身,却被她按住了。
“大姐姐,你的脚怎么样了?让我替你看看吧。”
“姐姐,那就多谢你了。”薛琤也正担心着自己的脚伤,于是,在书香的服侍下,脱下了鞋袜,让薛寒烟瞧。
薛琤的脚踝处有些红肿,脚踝肿的像馒头一样,轻轻一轻,她就会痛得直皱眉。
“大姐姐,稍微忍耐一下。”薛寒烟仔细地摸了摸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大姐姐放心,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扭伤所致,最多也就是这两日不利行走,好好养一养很快就会恢复的。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吧。”薛寒烟让秋霜向别院的人要来了薛布,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伤药,亲自为薛琤上了药。
药膏一涂在脚上,薛琤就觉得一阵冰冷,痛楚也减了不少。待到包扎好后,她重新穿上鞋袜,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虽然行走时还有些疼痛,但是比原来好了许多,心中欢喜,连声向薛寒烟道谢。
“姐姐,今日真是谢谢你了。”薛琤是真心感激,想着薛寒烟冒雨出来找自己,刚刚又亲自为自己治疗脚伤。虽然平时她们姐妹看着感情是不错,可是薛寒烟今日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让她很意外。
薛寒烟微微一笑,不以为异地说道:“大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可是一个府里的姐妹,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
“姐姐。”薛琤感动地抓住薛寒烟的双手。
两姐妹又说了几句话,就有别院的丫鬟前来请她们去花厅用午膳。
因着薛琤腿脚不便,薛寒烟便让那丫鬟把膳食送到薛琤的屋里,自己则去了花厅。
待走到一条岔路口时,正巧冷天都从另一条小路上走了过来。
在薛寒烟身边走过时,冷天都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县主,你最好多注意一下令姊!”薛寒烟心头一震,反射性地一把抓住冷天都的袖子,又不好意思地松开,有些不解地问道:“韩公子,你的意思是……”
“其实刚刚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了令姊,但当时诚王也在,两人之间看着似乎有些不妥,但雨太大,我可能并未看得真切。女子闺誉为重,当时我不便过去,而这里毕竟又人多口杂,还请县主多加留意。”冷天都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身边的薛寒烟能听到。
这世间对于女子对于苛刻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冷天都还是觉得应该要提醒她一声,以免会有所误会,甚至不慎连累到她。
薛寒烟闻言面色有些凝重。
大姐姐和诚王?不会吧?他们俩不过是两面之缘吧?这么想着,薛寒烟还是郑重向冷天都道谢:“韩公子,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冷天都并不是多话之人,即已点到为止,也不需要再多言,他向薛寒烟微微颌首,两人分道扬镳,去了各自的席面用膳。
薛寒烟食不知味地用完了膳,几个小姐各自回去小憩片刻,约好申时一刻就起程回府。
薛寒烟回了客房,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隐约间,她好像听到外面有些吵杂,于是便坐起身来,微皱起眉头喊道:“秋霜,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秋霜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和百卉一起进了屋,神色凝重地禀报道:“小姐,是别院的丫鬟来报说,别院外来了一帮流匪,已经把别院给包围了!”
“流匪!?”以薛寒烟的镇定,听到这两个字时,也不由脸色一薛。
流匪本也是平民,只因饥饿、灾荒而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大多数流民依然卑微的寻求生机,但是却还有一些会由于种种原因,成为流匪,这样的流匪是最可怕的。流民可怜,但流匪却凶悍,毫无法纪,尤其憎恨皇亲、官员和富人,一旦他们得知这里是齐王别院,定不会放过烧杀抢掠……
而偏偏在这别院之中,又有如此多的女眷。
薛寒烟猛地站起了身,略一思量后,道,“跟我去花厅看看。”
这时,其他几个公子、小姐也都得了消息,众人在花厅附近会和,就连薛琤也在书香的墨香的搀扶下过来了。还没进花厅,就听到曲葭月尖利的呵斥声从里面传来:“一派胡言,什么叫我们被流匪包围了,我大裕国富民强,怎么会有流匪!贱婢,你可知欺骗主子的罪名可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