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柯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尽头，十月的寒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比起身体的寒冷，内心的冰冷更让我感到无措、窒息。
为什么，柯东会从网吧里走出来。
他脸上的那副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表情。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露出这副表情。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他和同班的女生在一起……
两人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那个女生——哭了。
2
搭乘旁晚的公车回到小区，避开了人群回家的高峰期的我总算在公交车上找到了一个可以坐下来歇脚的位置了。
略显空旷的车内显得有些陌生，半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早已习惯的风景不断的倒退，坐在窗边的我摇摇欲睡脑袋时不时的撞到玻璃上然后清醒，清醒没多久又变得昏昏欲睡然后又撞到玻璃，如此的流程循环了大约十次后，我总算是吸取了教训换了一个姿势睡。
身为天朝的高中生，必备的一个技能就是坐着睡觉。
低着头双手抱胸闭上双眼，从远处上看过去就像是学生低着头在桌面摆弄着什么似的，至少第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上课偷懒。不过这类技巧在遇到老教师的时候完全没用，你睡没睡着老师会看不出来？做人还是要心里有点B数才行，老师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而已。
按照教师们的经典理论，在你身上浪费了一分钟就是浪费了全班人的四十分钟，这个数值是随着班级的人数多少而变化，是个不稳定的值。
很早之前我就在想这个等式的意义，后来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诡辩。
第一时间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等冷静下来后再仔细的去想想你会发现，这玩意毫无道理、简直就是狗屁不通的典型。
为什么老师都喜欢把这种东西挂在嘴边，难道就不觉得这很蠢吗？
实话说，我还是喜欢直接趴下去睡。那是学生在学校里能够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只是风险特别大就是了。
刚上高中那会第一年老师多多少少还会训斥你几句，等到第二年老师差不多也该明白再怎么在你身上花费口舌也是无用之后就会对你上课睡觉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时候你通常都会变成全年级里的吊车尾，常年徘徊在吊车尾和普通人群之间，最后觉得学习太麻烦了还是睡觉吧。
一般来说肯定会变成吊车尾的，除非你是不世的天才、无师自通的那种，不然你只有吊车尾的命。
最好的例子就是我了，也多亏了我脑子里还有一点数学天赋的细胞才让我在总分上勉强处于正常人的平均水准，没有变成吊车尾。
只是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对我睡觉的这件事爱理不理了，只要不吵到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的上课秩序就行了。
啊啊，真是烦人的现实。
提到这种事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四眼的混蛋，他还特意的将我安排到倒数后几排靠窗的位置，按照漫画和小说里的法则来说这应该是主角的位置，可是基于现实法则来说这是班级里的捣蛋分子和吊车尾专用的位置。
吊车尾就吊车尾，只要顺利的度过高中这三年，去了大学就轻松的多了。
前提是，父亲他会让我去大学。
如果是专科类的学校，我的父亲肯定会大发雷霆强迫我出去工作养活自己。在他的眼中专科类的学校只不过是一个坑钱的地方而已，根本学不到什么专业的东西。事实上也正如他所说的，大多数专科类学校就是个坑钱的地方，能教给你的东西都是随手就能百度出来的玩意，毫无参考价值。
令人厌恶的现实，厌恶归厌恶，最后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去面对这个现实。
所以我，至少也要考取一个本科类的学校才行。
我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座狭小的城市了。
或许，我只是在找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逃跑。
潜意识里的我压根就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仍旧是那个一心想着逃避的可怜虫。
一直以来的画，我也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
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完全没有碰过画笔了。
自从那次完成了投稿的原画后，我就断断续续的画过几个草图，在那之后就完全没有动过画笔了。
我心里明白，时间不够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著名的背锅侠曾经说过，时间就像是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
如果要画的话，我还是可以挤出时间来一点一点的完成画作的。
但是内心完全没有任何创作的欲望，曾经那颗因为画而躁动的火焰似乎已经熄灭了似得，现在的我对于画画完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就像是——
已经完成了，心理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一样。
……
清晰的体会到这个想法给我带来的冲击，体温渐渐的下降，手脚冰冷。
我——
已经满足了吗？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在握住画笔了吗？
比起我的烦恼来说，现在的优先级是单诗诗。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我喘不过气，以至于我无法分出哪怕一小部分的精力去应付别的事。
直到那天为止，我仍未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3
“我回来了。”
“……”
本该亮着灯回响着某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声音以及那熟悉的笑声的客厅，此刻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沉默中。
打开电灯，刺眼的灯光让我过了一会才缓过来。环视了一下客厅，一个人都没有。
“……”
推开房间的门，映入眼前的是单诗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身影，纤细的手臂下面压着的是我上个学期的教科书，因为觉得没什么用处就丢在家里了。
事实上高三的要求是将高一和高二的教科书都带过去，因为会用到也方便学生们在遗忘了以前的知识点时能够随时的查阅。
对我来说也就那样吧，实在不懂我会借别人的教科书用一下，不过次数多了会惹人厌烦就是了。没有谁会喜欢在自己全神贯注的投入某件事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扰，次数多了会在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
仅仅是作业的话，以我目前的水平还是勉强可以应付的，除了背后的大题以外。晚上既然是回家写作业，我便顺理成章的做出了不需要将这一大堆老旧笨重的教科书带去学校的判断，心安理得的丢在了家里。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人需要这些东西。
“真是搞不懂。”
在得知了自己的寿命无多的时候还在努力的学习着，换做是我的话多半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所剩无多的生命里，我想我会花上一半的时间去思考什么才是生命中有意义的事，然后用剩下一半的时间出去随便走走然后等死。
“……”
所以我才会搞不懂，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我默不作声退出了房间，轻轻的的将肩上的背包丢在了客厅的角落里然后躺在沙发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
一共三条未读信息，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登企鹅才对，难道是最近新的功能不成？
登入企鹅后阅读那三条信息，看了看时间都是半个小时前米楠发的。
“叮咚。”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米楠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在吗？】
……
前面的三条信息都是在问我在哪里，有没有空。
回复：【刚才有点走神，有什么事吗？】
仅仅一秒钟，米楠就回复了。
【最近发生了什么？】
最近发生了什么吗，这话说来就话长了。
我长叹一口气，似要被内心积攒着的浑浊都给出来，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屏幕没有立即的回复。
【没什么，只是每天上学有点累。】
单诗诗的事没办法和米楠解释，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我平时迟钝了一点，男女之间交往的事我还是明白的，这么多的少女漫画和恋爱漫画也不是白看的。
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很有可能会使我们之间产生隔阂，更重要的是仅仅面对单诗诗的事就足以让我筋疲力尽了。
“……”
“没有回呢。”
常有的事了，我们两个在网上的聊天的内容通常都很简短，无非就是谁和谁忽然有别的事要做，等完成后才回过神注意到有对方的信息没回，看了一下不是很重要的事就不去回复了。
比起恋人，更像是上司和下属例行公事般的交流。
说起来，自从和米楠交往以来我就没有做过多少男朋友该做的事。
每个人的恋情都是不一样，唯有这点是我深信不疑的。
对于早已互相熟识的两人，仅仅两年的空档期也并不能阻挡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自然而然的就省略了一些刚交往时的甜蜜时光。
……
交往吗。
我们两个，交往吧。
4
“没什么吗。”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的松开，手机顺着指尖滑落在床头。
真的没什么吗。
一直以来柯东都喜欢把自己的事藏着不让别人知道，那个时候也是。
伯母去世的时候，柯东参加完葬礼后一声不吭的自己溜了出去，那个时候我没能跟上去。
“我没事。”
第二天柯东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站在我面前轻松的说道，在学校里也和平常一样完全看不出异样。
但是——
那不经意间露出寂寞的表情，眼中时不时出现的雾气以及上课时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的你。
下课后柯东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样子，和朋友们有说有笑的，刚才的一切久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用去安慰他也行。”
回家的时候我将这件事和爸爸说了，爸爸表情惆怅的摸着我的脑袋说道。那个时候的我无法理解爸爸说的话，还和他赌气来着。
长大之后才理解，爸爸话的含义。
对柯东来说，别人的善意的在他眼里只是无意义的行为，他不需要别人善意的顾忌，这只会让他不断的认识到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在的事实。
虽然爸爸才会让不用去在意柯东的感受，只要向平常一样的和他相处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装作毫不在意的、不用小心翼翼的顾忌着。
但是……
这样真的就行了吗？
我不禁心存疑问，这个答案没人能够回答我。
“为什么就不和我商量啊。”
我们两个，不应该是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我们不是……情侣吗。”
完全没有恋爱感觉的情侣，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状况。
如果是这样……
我还能坚持多久。
5
“可恶。”
我心烦意乱的丢掉了手机，关掉了客厅的灯管让客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米楠。”
我也渐渐的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已经变得有些许的僵硬了起来，已经渐渐的不会每日发信息，诉说着一些在学习里面遇到的趣事。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我静静的听着米楠开心的说着学校的趣事，时不时的附和、吐槽几句，这样平淡无奇的时光对我来说是宝贵的时间。
完全没有恋爱感觉的情侣，不如说更像是家人一般吧。
对于从小一起和我长大的米楠，比起情侣更像是一位妹妹的存在。小的时候总是跟在我的身后跑，一起哭闹、一起玩耍，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回家，在家人的抱怨下吸着冷气忍耐着消毒水沾湿在伤口上的痛楚。
尽管就生日来说，米楠应该是大我几个月的。
这样的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中。
这放在以前是我完全不会去想的事，也从未想过米楠在和我以外的人交往的模样。
“……”
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倒霉的时候喝冷水都塞牙吧。
即便如此，我仍旧打算将单诗诗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有的人和事，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要相信米楠。
相信她会理解我的处境，这并不意味着我打算冷落她。
只是只有是牵扯到单诗诗的事情，我就不可避免的要和单诗织联系。我并不能保证和单诗织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被别人看见，对于米楠的朋友我并不是很熟悉，不如说我对班上甚至是坐在我身旁的同班同学的了解都很有限，经常会因为记不清名字而陷入莫名的尴尬中。
我自己都惊讶自己的的社交能力，简直就是毁灭性的。家里蹲也要有一定的程度吧，又不是社交恐惧症，只是懒得去了解别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了，也没办法融入已经成型的小圈子里面去了，就这么得过且过的一个人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房间，那个趴在桌子上身影。
这个当事人此刻正一脸幸福的睡着，而房间的主人则躺在沙发上苦苦的思索着解决的方法。
等着一切的事都结束之后，在和她算清我们之间的账。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这里懒了这么久了应该让我收回一些利息了吧。
还有就是——
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和米楠解释清楚，哪怕是米楠到哪个时候都不知道这单诗诗的存在，我也会把这一切都说出口。
让我稍微的依赖一下你，应该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