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见到那家伙,在确切一点的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那个时候我还是刚入学不久的新生,对未来的生活仍旧抱有些许的憧憬,希望自己在这座拼了老命才上到的高中里面有所改变。
其实从开始去怀抱希望的时候我就很清楚的意识到,抱着这种想法的我是不可能有所改变的。
只是,我选择性的无视了它——内心深处最真切的言语。
事实也正如我所预测的一样,一成不变的高中生活和初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除了作业的量越来越多之外。
我也并非是打一开始就这么孤僻,在开始的时候我有试着过融入他们的小集体内去适应那种生活。
只是短暂的言语交谈后,我很快的便对班级上所形成的人际关系感到失望。
——无聊
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交谈着,整个班级内营造出了一种和蔼可亲的氛围,如同过家家一般。
你们带着这样的面具不累吗?
我曾经固执的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这里最不平凡的一个,所以我看不起这群在课后之余还在谈论着学习的书呆子们。
现在想来,谁都会有这样的中二时期,只是我的发病来的比较晚就是了。
某一天,我忽然醒了。
一直以来沉浸在孤高的梦中,直到现实无情的摧毁掉你的保护膜直击你的心脏将你从这场梦中强硬的拉出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一个人了。
那些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书呆子们渐渐的变得有色彩了起来,谈吐之间带着一股傲气,对未来的展望。
或者是我自己过度的解读了,别人只是渐渐的溶解了一直以来的外壳露出了内在的自己。
现在仔细想想,那些简单的道理当时我为什么会不懂呢。
没有人会对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展现内在的自己,你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建立起友谊后才能够接触到最真实的对方。
这也算是人际交际上的一点常识吧,而我很明显不具备这样的常识。
孤高的漫画家,这是我心中对自己的定义。
现在想来也真是傻的可爱。
为了消磨时间,我自然而然的选择了画画。
最后发展成了逃课到天台去画画的地步,这件事四眼混蛋对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一下那个混蛋教室。如果你不是一名教师的话,我们也许会是好朋友也说不定。
某一天,我依靠着栏杆上乘凉俯视着操场。
如同俗套的言情小说剧情一样,我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一名女生的背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上课,操场上只有那名女生。
我盯着看了一会后很快就失去了兴致,转而离开了屋顶朝着小卖部的方向移动。
当我走出小卖部的时候正好与那名女生擦肩而过,她那沾湿的秀发甩出的汗滴不偏不倚的正好滴在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回过头望去,那名女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给我带来了麻烦,而是双眼放光的盯着小卖部的零食看。
这样喜欢零食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对零食的执念很好的传入了我的心中,身上散发着某种强烈的气场,就像是元气弹聚集那样。
“唔……吃什么好呢~~”
她愉快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在柜台前挑选。
“……”
当时我很脑残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她的笑容感染了我让我对生活重燃了信心——
那是不可能的。
“呐、呐!”
我前脚刚走出去后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衣服的下摆,不用说肯定是那名女生。
难道……
我的脑海中迅速的浮现出了名为人生三大错觉的名言警句中的其中一条,莫非!
然后我在0.01秒的之后迅速的掐灭了这个想法,上一次有女生主动来找我的时候还是为了班费我迟迟不交(其实是忘了)来追债的。
既然都是人生三大错觉了,那就让它成为错觉吧。
“怎么了?有事吗?”
我回头以极其沉稳的语气说道,摆出一副我对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完全没有半点兴趣的模样。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打一开始就输了,这不完全是很在意对方吗?!
“那个……”
对方显得有些扭捏,拽着我衣服下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还死死的拽着。
“可以的话……”
我的视线向下瞄了一眼,只得到了啊手看上好柔软和我满是茧子的手掌完全不一样的结论。
“可以的话……!”
对方的语调不由得升高,双手都用力的拽着我衣服的下摆。
我偷偷的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的抖动暴露了我内心的不安。
按照正常的发展……接下来的话语是!
“因为新出的乳酪有两种的口味,我没带有那么钱。如果可以的话!”
“……”
啊,搞了半天的原来是依仗着自己是女子高中生这种对男子高中生的杀伤力而做出的诱惑啊,真是的。
“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也买一个然后再分我一半!”
“……”
WTF?
我愣住了,如字面意义上的愣住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是来找我借钱而是让我买一个再掰开分她一半?
这是什么样的最新操作?
城市的套路这么深吗?
高级仙人跳?
还是说是某知名的整蛊游戏?
现在我的后背有无数台摄像机正盯着我,随时准备迎接我那滑稽的表情。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吧?!
我的被害妄想症火力全开,思维一瞬间突破了大气层直冲宇宙深处的黑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从出生活动现在从未有过女人缘的我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往这个方面联想。
蛤?你说什么?
青梅竹马?
那家伙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实在是没办法有异性的感觉,不如说更像是哥们。
而我现在正和这位哥们绝交中,已经过去了半年了。
咳咳,悲伤的事暂且不提。
对方扯着我衣服的下摆来回晃动,将我从爆裂的宇宙漫游中拉了回来。
“……”
对方由下而上的望着我,湿润的瞳孔中倒影出我下意识皱眉的摸样。
想必现在的状况,从外人看上去像是情侣吵架。
啊,呸。
刚才还说学生的本分是学习,转眼就变成了恋爱脑。
不要看什么都是恋爱,没准别人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呢?
庸人自扰,思想那啥的人看这个世界都是那啥。
我重新整理好思绪,故意咳嗽了几声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绝对!很好吃!我有这个预感!”
“……”
最后我还是败了,败在对方猛烈的进攻下。
胸前的衣服因为汗水,所以那啥。
再看下去今晚可能就要睡不着了,我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蓝莓味的和乳酪味的,我特别推荐乳酪味的!”
女子高生活脱脱的变成了小学生,正兴致勃勃的对我解说着各种零食的特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只会根据自己的口味而去选择购买,至于它有什么历史我还真没关注过。
这就是所谓的粗点心专家?我家不开粗点心店就是了,也不会有战争发生请安心。
在对方极其热情的介绍以及下课铃声的响起,我选择了对方极力推荐的乳酪味的不知名零食,在店长“热烈”的注视下离开了店铺。
“给你。”
我将整包乳酪味的硬糖递了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并不是我在逞强耍帅什么的,因为我看见了不远处的教导主任如同仁王一般守在楼梯口处审视着每一位路过的学生。
很早之前便听说过传言,说那名教导主任很喜欢蹲点抓人,抓那些企图带零食进入课堂的惯犯,据说死在他手下的尸体累积起来足有一座喜马拉雅山这么高。
我并不清楚喜马拉雅山到底有多高,不过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我并没有任何轻视对方的意思,毕竟我现在还是新生不是老油条,姿态还是要放低一点,我可不想一上来就被这种棘手的人给盯上。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决定稍微的绕一点远路,避开这位大佛。
“等……!”
身后似乎传来了挽留的声音,我很自然的无视掉了。
因为当时我满脑子想着避开那位教导主任,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上课偶尔睡觉时有没有被他发现,贸然的相遇的话很有可能会平白无故的遭灾。
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买的乳酪糖自己一个都没吃过,在懊悔中踏上了回家的归程。
那名女生,便是单诗诗。
这才是,我们的相遇。
以一个极其糟糕,压根不是轻小说里常有的套路相遇。
也许这就是现实吧。
去NM的现实,既然是现实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走正常路线啊喂!
放学后我并没有急着赶回家,反而是坐在桌位上慢吞吞的收拾着并不多的教科书。
“怎么了?平时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
乐江也在做着回家的准备,与周围还在埋头烦恼练习题的同班同学不同,他显得游刃有余完全不会为作业操心的样子。还是说,这就是身为学生会长的实力吗?
“没什么特别急的事,悠哉点不行吗?”
我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将全部东西都一股脑的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果然有什么烦心事吗?”
“至少与你无关。”
“那也是。”
面对我冷淡的话语,乐江一如既往的接受了。如果没有单诗诗那件事的话,我觉得我们不是不可以稍微的聊一会。
只是现在我的心有点乱,而这一起诶的罪魁祸首单诗织则是早早的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
“抱歉,我先走了。”
稍微冷静下来的我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走出校门我都在来回的思索着单诗织话语中的含义,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我很暴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回去的路上,稍微的绕一下路吧。”
一声无奈的叹息回响在耳边,最后消散在炎热的空气中。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吗,大概还是那副模样吧——没心没肺的躺在沙发上晃动着双腿看着综艺节目放声大笑。
真的,是个麻烦的家伙呢。
2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走进玄关处我感到了些许的违和感,那就是客厅里没有电视机里放送的搞笑综艺节目主持人那夸张的笑声和后期加上去浮夸的音效声。
迈步走进客厅,发现单诗诗并没有一如既往的身穿居家服躺在沙发上。而是换上了我们学校的校服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
我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内心的不安以几何倍数的膨胀着。
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对话会是一颗一直以来潜藏着的定时炸弹。
它是否会爆炸,按钮就握着她的手上。
拜托,不要按下去。
我打心底由衷的期待着,希望她能够听见我的声音。
“柯东……”
单诗诗一反常态,收起了嬉笑的面孔换上了我们刚见面时文静的面具。
“我有点事想要对你说。”
“……”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低头看向脚尖,我为什么要低着头?抬起头啊,去直面单诗诗。
“柯东?”
“没什么,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迅速的说道,单诗诗担忧的看着我,我撇开视线看向顶部的日光灯。
我居然宁愿直视发亮的日光灯也不愿意面对单诗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在我的心中,她所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大,直到我不得不去逃避她的地步。
“……”
单诗诗仍旧担忧的看着我,她双手纠缠在一起来回的卷动着,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是……很重要的事吗?”
说出口的声调带着些许的颤抖,希望单诗诗不要注意到这些细节。能够保持一副冷静的面容已经是尽我最大的努力了,拜托……
“其实……前几天就像告诉你了,可是你……”
前几天?难道是说单诗织的邀请吗。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这些天的反常就能够解释了。
为什么我会在游乐园的时候偶遇单诗织,为什么单诗织会一直不停的找我茬。
一直以来的疑惑、拼图里最后一块碎片终于集齐了,那块碎片的即将按在缺失的地图上,我还来得及去阻止,我要去阻止吗?
我的沉默让单诗诗感到不安,她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一只手来回的纠缠着自己的发梢。
“欸,你这是准备要向某人告白吗?”
我开玩笑的说道,试着拖延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告……告白!”
出乎我意料的是,单诗诗对告白的词语反应非常的激烈。
她手指纠缠头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频繁,还扯到了头发。单诗诗眼中呛出眼泪,看来是扯断了自己的头发,看的我莫名的颤抖了一下。
想想都很疼。
“才不是,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单诗诗夸张上前对我甩了一记手刀,不疼不痒。
“那你要说什么。”
“关于我的事。”
“嗯……”
“我可能……要消失了呢。”
“……”
消失:
在汉语字典里指的意思是事物渐渐减少以至没有,事物不复存在的意思。
消失。
“什么时候?”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内心沸腾的情感。
“医生说很不妙,初步估计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
医生?
忽然冒出的词语让我有点懵,一时间无法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
“医生?”
“怎么办!柯东!”
单诗诗抓着我的衣服来回晃动,彻底暴露了她内心一直压抑着的不安。
我任由着她来回晃动着,直至她完全的冷静下来。
单诗诗冷静下来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用力的擦着红肿的双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安的单诗诗,在这之前的她究竟独自承受了怎样的压力我不得而知。现在的我能做的只有待在她的身旁倾听着她的烦恼,这样会让她好很多。
“抱歉,我……有点激动。”
“没事。”
“我……我……怎么办。”
“……”
望着无助的单诗诗,我没办法轻易的给出她任何承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她的期望,特别是这种沉重的承诺。
迷茫的我陷入沉默没有开口,结果到头来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这天晚上,单诗诗哭累后睡在了沙发上。我用床单包裹住她的身体将她抱回了房间内,这是我唯一能够触碰到她的方式。隔着薄薄的床单,我仿佛触碰到了她那柔软的皮肤,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方法能够触碰到她,但我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每一次的过度接触只会让我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位名叫单诗诗的女孩子变成了幽灵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能够见到、能够交流的对象也只是我而已。
我回应了她的呼唤,接纳了她。
也许,我只是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午休时间孤僻的在天台上独自吃午餐便当的自己,那个内心渴望着想要与人交流的自己。
也许,我只是在试着接受自己罢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单诗诗的存在已经变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消失的这件事,但这天已经来临了,确实的迫近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仍未能够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