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沉默、坐立不安、胡思乱想，这些便是我目前的情况。
坐在我对面的——米楠，则是一脸平静的仔细看着我已经完成的十三页原稿。
过了一会，米楠放下了手中的原稿，抬起头看我。
“柯东。”
“是！”
我挺直了腰板，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漫画的完成，恭喜你。”
“多……谢。”
老实说这要是放在正常情况下，我会高兴的不得了，因为我的漫画得到了来自原作者的认可，怎么可能不开心。
只是……
现在我们之间的氛围，只有尴尬。
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只能静静的沉默。
时不时的目光接触，都会很快的撇开视线。想要知道对方的反应，又偷偷的瞄向对方时发现再一次的四目相对，脸上浮现出了红晕。
“那个……”
“……”
“我去续杯！”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的座位，续杯只要按下桌子上的按钮，静静的等待着服务员的到来就行了，并不需要自己去柜台哪里续杯。
极度不冷静的我需要一个借口暂时的离开这里，途中我将空的杯子交给了正好路过这里的服务员小姐姐，自己跑向厕所的方向躲了起来。
镜子中映照出来狼狈的自己，我用力的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
用冷水清洗了一下后，镜中的人仍旧是一脸的颓废。
修仙后遗症现在体现出来了，我的眼圈无限的向国宝靠近。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咖啡正好续杯。
等待服务员小姐姐离开后，我试图找个话题来击破现在这种沉默的诡异范围。
“我……”
“来谈谈这部漫画存在的一些缺点吧。”
我正想一口气说清楚这件事，摊牌的时候，米楠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立刻的打断了我。
“……”
被打断了话语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被动的跟着米楠的话题走下去。
就这样，我们讨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一大堆听上去很有用的理论知识，还涉及到读者感受之类的问题。咋一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仔细想想这些所谓的理论知识都需要建立在你拥有一个好的作品，值得被人去讨论的情况下，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典型的连走路都没学会就想着跑步，这样只会摔的很惨。
途中我一直想要开口提起几天的前的KISS事件，但每次都被米楠很微妙的错开了。
直到门禁点的时候，我们依旧来回的持续着这些不痛不痒的对话。
看得出，米楠有些心不在焉，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彼此隐瞒着各自的心思，进行着无聊的对话。
走出了咖啡厅一段距离后，我停下了脚步。
“米楠。”
“……”
望着我严肃的表情，米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我……”
米楠这次没有特别的错开话题，而是静静的倾听着。
我脑海一片混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太多想要说的话、有太多想问口的问题，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团毛线球找不到开头和结尾。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我……”
如同缺氧的金鱼一般，茫然的挣扎着想要呼吸氧气。
说出来！
你所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忽然，嘴唇的触感感受到一丝的柔软。
一根手指抵在我的面前，米楠露出一副困扰的笑容。
“别继续说下去。”
“……”
“拜托了。”
“我……”
望着米楠的双眼，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诶……奇怪……泪水。”
眼眶里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往下流，米楠有点困扰的笑了笑，用力的擦了擦眼泪。
“奇怪……为什么止不住呢。”
米楠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可眼泪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无力的站在她的身前，双手耷拉着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内心所涌现出的冲动，让我上前了一步。
我的理智制止了我，让我僵硬在原地。
我能做什么？
我所能够为她做的事。
……
我所能做的……只是无助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泪水不断的下滑。
身为友人的我……究竟能够为她做什么。
2
第一次见到米楠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那个时候，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契机认识，我已经忘了。
仅仅是在同一个小区这点便有所交际，充其量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现在想来，从哪个时候开始我就是一个冷漠的家伙。不喜欢主动去结交朋友，渐渐的变得落单了起来，不爱和人说话，被人在背后取了滑稽的外号也不知道。知道外号的事还是毕业之后，偶然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用大人的话说，我是一个文静的小孩子。
从小孩子的角度来看，我是个奇怪的家伙。
比起集体活动，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有的时候能够盯着一颗树看上半天。
那个时候起，我便接触到了漫画，因此沉浸到了这个神秘的世界。
比起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我更喜欢看漫画。
也许正是哪个时候开始，我的性格就朝着现在的孤僻人格发展，在母亲去世后这种性格呈爆炸式的生长，一直以来所积累的压力瞬间的崩盘。
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别人的言论，人是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的。
只要是活在世界上，就会理所当然的与他人产生交际。
米楠，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向我搭话。
那天起，我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那就是米楠。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也没有约定俗成搬的长大就结婚的约定。有得只是每天都胡闹着的日常，与她的相遇让我变得开朗起来，渐渐的也和班上的男生们打成了一片。
随着时间的流逝，彼此之间也慢慢的长大。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男女的差异开始体现出来。按照生理发育来说，女生都是比男生要早发育，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这种差异最先体现在人际交往上，比如说女生会渐渐的远离男生，不再和男生一起玩。
我忘了是怎么回事了，不知不觉中班上就形成了一股奇怪的风潮。
和女生一起玩的男生会被叫娘娘腔，从而被贴上了不合群的标签。
女生方面具体是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首当其冲的便是和米楠关系很好的我，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开了，一些交好的同学默默的与我保持距离，最后渐渐的演变成了在身后说坏话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小孩子有的时候真的是单纯的可怕，能够毫不顾忌的说出心中所想的话语。正因为是不包含着恶意的语言，才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没有选择疏远米楠，事实上我只要在学校内故意不与米楠说话就能保住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我没有这么做。
米楠是我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我很重要的人。
抱着这种想法，我仍旧在教室内无所顾忌的与米楠交谈。
结果不出所料，我再一次的被孤立了。
花费了一年多所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仅仅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而轻易的粉碎掉，渣都不剩。
也许是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导致我上了初中和高中都没办法热衷于去做人际交际的事情，哪怕是表面功夫我也懒得去表现，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过是过了一个月，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转变。
男生们开始不厌其烦的挑逗女生，具体的行为有故意去揪马尾、拿走文具盒、抢走绑头发用的发圈，有得恶劣点的还会去隔着衣服去解开BRA的扣子，惹得女生一片尖叫。
男生们很享受着听女生们的尖叫，然后被女生们满校园的追杀。
仿佛他们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现在想想实在是无聊，青春期这种东西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米楠自然也没办法逃过被抓弄的命运，我记得那天她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发卡被一个男生抢走了。
然后我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不巧的是他在班上是个小头领的角色，最后演变成我一个人面对对方四个人的围攻。
幸运的是，在这之前我就抢过了发卡，死死的护在胸前。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多提了，无非就是班主任赶来后制止了这场争斗。
可笑的是，打我的人并没有受罚，受罚的反而是我这个被害者。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惹事别人会来打你？”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班主任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
这件事过后，我未来的两年生活都彻底的放弃了和同班同学去交好的打算，独自一人度过了这无趣的校园生活。
顺带一提，那个小头领在放学后被我按在地上揍飞了门牙，事后赔了一笔钱给他。这件事过后学校内再也没有人主动来惹我，我在教室的时候那些在背后偷偷讲我的人都会闭上嘴。
啊……
真是个悲催的童年呢。
不管是同学也好，还是那个狗屎一样的班主任，简直是糟透了。
从那个时候起，米楠会时不时的跑到我家里玩，以她的方式在默默的帮助着我。
如果没有米楠的话，我现在也许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家里蹲也说不定。
不……现在就是个家里蹲状态。
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口，米楠就是那位拯救我的人。
母亲的去世，学校内的孤立，这些没有米楠的帮助我是不可能走过来的。
父亲当时整天浑浑噩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现在想来，他完全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只是躲在一旁自顾自得消沉。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我居然没有变的愤世嫉俗，这都要多亏了米楠。
所以……
我才会这么的烦恼。
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米楠，怎么回应她。
搅拌粘合在一起的思绪如同冰淇淋球一般混合在一起，让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米楠不再哭泣，我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身为友人的我，能够为她做点什么。
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但是，我又能为她做点什么。
前几天的吻，米楠的真意……
我不是轻小说的笨蛋主人公，没办法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解释这只是一个事故之类的，我做不到。
必须要去回应米楠……
内心不断的催促着，这是一个机会。
可我压根没有整理好心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情，更别说去回应别人了。
……
被逼到墙角边走投无路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的思绪。
我……
没办法回应米楠。
至少现在不行。
“……”
米楠擦了擦眼角旁的泪水，用力的跺了跺脚。
“米楠……”
安慰的话语到嘴边却成了呼唤米楠名字，你还能更加废一点吗柯东。
“柯东。”
“……”
米楠用尽全力的揍了我一拳，我的身体受到了冲击不断的往后退。
“为什么不抱住我！”
“我……”
“为什么不安慰我！”
“……”
“我……”
我捂住被击中的地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所能做的事，我能为她的事。
其实很简单……
但我却选择了无动于衷……
为什么……
“抱歉。”
道歉的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变了味，不但米楠愣住了我也愣在了原地。
身体仿佛被人支配了一般，嘴里自顾自得继续述说着。
“我没办法回应你……！”
米楠此时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怎么样的表情，只需要轻轻抬起头就能看见。
我害怕，害怕知道她的表情。
我怕我忍不住就会哭出来。
心脏……好痛。
难以呼吸。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我的喘息声不断的增大，鼻腔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张大了嘴呼吸着空气。
“我……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副怎么样的心情，所以了我没办法回应你。”
“那个……KISS。”
从头到尾我都低着头，直到米楠一把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拉了起来。
那是一张，哭泣的笑脸。
“笨蛋！我才……才没有……”
泣不成声的说着，含糊不清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喊着。
这样的话语，穿透我的耳膜直达我的心脏。
“我……才没有喜欢上你！”
意料之外的话语。
”但是没有办法啊，喜欢就是喜欢上了！“
不是告白的告白。
那也许是……
我最后那点理智被彻底的击碎，瞪大了双眼无助的看着米楠。
“所以……”
“直到你整理好心情之前，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的等着你！”
米楠一把将我扯了过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可以用厘米去计算。
“柯东……”
轻声的呼喊着我的名字，脸颊拂过的微风吹的皮肤有点搔痒。
再一次。
柔软的唇。
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这次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的感受
初吻时所没有品尝到的味道
我所品尝到的
并不是青春特有的酸甜味
而是……
咖啡那苦涩的味道
以及加入了七块方糖后
甜腻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