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单诗诗,是个天然呆来着。
说是天然呆,又有些不怎么准确。
有的时候会用工口的书来调侃我,然后两人就漫画里的体位问题展开讨论,最终得出了我是个变态色情狂人渣的结论,每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已经结束。
闲聊之所以被称之为闲聊,那就是其对话的上下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关联。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转移话题的频率也很快,基本上属于上一秒还在讨论女生的裙子下到底有什么,下一秒就变成关于柯东是不是个人渣。
嗯,我觉得OK。
我觉得她只是很单纯的将我看做是朋友,完全没有当成异性来看待。
能受到这么沉重的信赖,我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一个星期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昨天……单诗诗变得,能够触摸得到我。
理由、原因不明,能够触碰的到也只有我一个。
有过那么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随之所涌现的负面情绪顷刻间将我覆没,脑海里始终盘旋着、挥之不去的那句话:自私的家伙。
“喂,起床了。”
意外的是,对于这样自私的自己,在经过了一个夜晚的思考后,我决定接受这样的自己。
“早上了。”
追根究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笑、会怒,也会哭。
“……”
不断的改正缺点,理智战胜喷涌而出的情绪。
“再见。”
轻声的对还在熟睡中的单诗诗告别,蹑手蹑脚的拎起背包离开了房间。
途径玄关,习惯性的朝挂在墙壁的日历看上一眼。
十二月八号,大雪(气节)过后的第一天。天气并没有变得恶化,仍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调缓缓的朝着春天走去。谈不上风和日丽,也没有变的很糟糕。
“啊。”
心情也随着略显寒冷的冬日变得轻快了起来,不再用力的扯着脖子上的围巾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学校不放假,一直弯着的腰也罕见的挺的笔直。
“早。”
我的青梅竹马,现如今的恋人——米楠,背靠着墙壁低着头无所事事踢着鞋边的小石子。
“啊……早。”
忽然被人搭话的米楠吓了一跳,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等看清来的人之后脸上渐渐的浮现笑容。三步并做一步的,小跑向我靠近。
“今天很早呢。”
站在我身旁的米楠从一大早就保持着身为前田径部部员的活力,很精神的向我打着招呼。
“偶尔,会想着要去早点。”
与之相对的,是我较为平淡的反应。
“久违的,一起上学。”
米楠与我并排的行走在小区内,一边进行着惯例的闲聊。
我抬起头望着远方,步伐不急不慢的行走,偶尔朝路上遇见的小区熟人打着招呼。
“李老头。”
“小兔崽子。”
树下缓慢打拳的李老头,今天身穿着一身道服,一副正派的模样在打着太极拳。对我来说这是较为罕见的光景,一般来说我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李老头打完收工回家吃早饭的时候了。
“李爷爷好。”
米楠很乖巧的朝着李老头打招呼,微妙的躲在我身后轻轻地扯着我的衣袖示意我快点往前走。
“哟,这不是米楠吗。什么时候结婚,爷爷我还等着抱外孙呢。”
李老头大笑着,惹得米楠脸微红。
“臭不要脸的家伙。”
“去去去,就属你这个小兔崽子最烦人,赶紧麻溜的滚蛋。”
“好好。”
在米楠轻轻的拉扯中,我们一起离开了小区来到车站前。
站牌下微妙的拉开了距离,闲聊也因此中断。
“不擅长应付李老头吗,我觉得那家伙还是蛮好的,就是有点……”
色鬼,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收藏H光盘和性感女郎的杂志,特别是赛车女郎之类的,再来的就是女仆小姐和兔女郎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
米楠眼神微妙的看向我,我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难不成,我在无意间说了些什么吗。
“兔女郎。”
“啊……”
大眼瞪小眼,无言的青梅竹马们的中间散发着微妙的气场。
“说……了吗?”
“……”
米楠用力的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了一步。
出于动物的本能,在遇见比自己还要巨大的存在时会不自觉的生出恐惧的心理,出于本能的反应,一般来说都会选择逃跑。
逃跑虽然可耻,但却非常的有用。
“谁……知道呢。”
世界的运作就是由无数个偶然和误会所构成的,就好比某个清爽的早晨时某人在车站前回顾着李老头的私人收藏然后不经意间喃喃自语,很偶然的被身旁有着些许距离的某人青梅竹马听见然后逼问。
虽然这么说有些晚了,但我绝对不是谐星。
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2
“抱歉。”
不管什么时候都先我一步来到教室坐在自己的作为上认真的开始学习,成绩优异名列前排的学生会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学生会的交接成为了前学生会长。
对于这样的前学生会长乐江,我很友善的把自己当做早饭的小笼包递给了他一个。
“嗯?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乐江不解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能够观察并了解到一个男人平时在遇见不解的事时下意识的举动,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谁知道,不要我就吃了。”
“诶,别别别。我吃。”
从袋子里头取出多余的竹签,毫不留情的刺进鲜嫩白色的表皮,一发入魂。
“喔,美味。这就是柯东的味道吗。”
“滚。”
这家伙,绝对有成为基佬的潜质。为了我的自身安全,必须要慎重的考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嗯,就乘着这个机会和他拉开距离吧,干脆就再见吧,最好再也不见。
“嘛,好久没有这样正常的吃过早饭了,就算是垃圾食品也能算的是美味。”
顺势的就用竹签开始剔牙的乐江毫无征兆的开始发表着自己对食物的感言,你吃的是小笼包又不是韭菜,剔牙干啥。
啊,说明一下。
这家的小笼包里面只有肉料,与其说将其称之为小笼包倒不如说是小号的肉包子。嘛,管他呢,反正很美味所以没问题。
“不过,今天真早呢。发生了什么吗?前天也是一脸阴沉的回去,然后就感冒了。”
乐江熟练的切换到了居委会大妈的模式,我决定以后就将他大妈了。
“大妈,没人和你说过你这人很烦吗。”
“大……妈?!性别搞错了吧!”
“闭嘴,大妈。”
我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以强硬的态度迫使他接受了大妈的这个外号。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总……总之!我绝不接受!”
好学生终究是比不上老流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如果要比绕圈子和扯淡、无厘头,乐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可以说这根本就是吊打,就连决斗都算不上。
看着乐江狼狈的转过身,我的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股胜利感。
在天台上烦了我这么久,你也有今天。
“小笼包吗?也借我几个。”
没等我在胜利的余韵中沉迷太久,一双邪恶的手已经夺走了我放在桌面上的早饭。
“喂,你……”
“嗯?怎么了?”
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单诗织已经串起了两个包子,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豪迈的气势将我的早饭塞入嘴里,含糊不清的将袋子递了过来。
“呜呜呜呜呜……”
“咽下去再说。”
“呜呜恩恩。”
看着如同仓鼠一般的单诗织,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早饭,只剩下了一半。
你是哪里来的超能力者吗,为什么我的早饭还剩一半。
真是的,简直就和某人一模一样。
“呐,你是不是在想,和某个人一样。”
将食物咽下去,随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撩了撩披肩的秀发,单诗织如此的说道。
“哈?”
凑近耳边轻声的话语,从嗓子里头挤出的声音变得有些许尖锐。
“你指什么。”
即便不正面回答,她一定也明白。
“姐姐。”
出乎预料的,直球进攻。
“……”
单诗织直勾勾的盯着我不放,哪怕现在的场所并不是我们平时碰头的天台而是人来人往的教室。
沉闷、安静的教室里,唯有她的话语回档在我的耳边。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地步了。
“也许,吧。”
“……也许……呢。”
欲言又止的单诗织,表情渐渐的变得微妙,大有深意的眼神上下的打量着我。
“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是第几次有人这么问我了,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单诗织,试图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寻找着解答。
“不,没什么。中午有空吗?老地方。”
“你,有好好学过语文吗。”
这个语句的毛病会不会太明显了,明明是在邀请我,却在后半段变成了即成的事实。
单诗织不再理会我,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目光瞥见了教室外头正在巡逻视察的教导主任。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别是教导主任。于是,我错失了发问的机会,带着疑惑和不解,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3
象征午休的钟声响起,我从桌子上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头的时钟,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正在与友人交谈的单诗织。
算了,翘了吧,估计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心中打定要爽约的我,默默的起身经过单诗织的身旁离开了教室。
习惯性的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走出教室呼出一口白浊的气息。
嗯,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怪怪的。
有一种自己不知怎么的酒变成了言情男主角的调调,说实话有些恶心。
尽管知道这很恶心,但我一时间也没办法摆脱这种状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4
“米楠不在吗。”
“应该是下课的时候就出去了吧,看样子还挺匆忙的。”
“那,谢谢。”
告别陌生的路人同学,我背靠5班的教室外走廊望着里头活跃的学生们有些感慨。
从早上的时候就隐隐的察觉,有某种异样的氛围萦绕在我们之中。
也唯有这种时候我的直觉才会发挥作用,该说是本能呢还是该称之为……
算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晚的时候,偶尔也去见一下叔叔阿姨们吧。
“回去吧。”
失去了原有的目的,我试着从楼下向下俯视寻找着她的身影,理所当然的没有能够找到。
那么,要去赴约吗。
某人的……
5
“好慢。”
推开天台的门扑面迎来的不是寒冷的北风而是某人的谩骂声,只见单诗织双手捧着盒饭不停的在抖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这寒风中好受一点。
“要吗?”
我从口袋取出一瓶温热的咖啡,当着她的面轻轻的摇晃了一下。
“要。”
理所当然的,就像某人那个傲慢的态度一样,该说不愧是姐妹吗。
“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多久了吗,盒饭都凉了!”
躲在背风处,单诗织与我保持着距离,毫不犹豫的将我当做挡风板来使用,真是……实用主义至上的家伙。拜此所赐,我不得不挡在风口处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只有怀中的那瓶温热的咖啡能够给我带来些许的温暖。
说是背风处,其实也就只有她所在的位置是最好的,我的位置的话不得不承受来自另外一边的寒风。
“于是,这次又有什么事吗。”
背靠着墙壁,从怀中取出咖啡捂在手心里。
啊,你是我的优乐美来着。
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许的既视感,有些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有说过。
相似的场景,不同的人。
啧……稍微的有点不爽。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吧。”
从单诗织处伸过来的筷子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我的视线不由得跟着那根细长的筷条所移动。
“什么啊,猜谜游戏吗。”
“欸?我说的话有那么难懂吗,还是说你的脑子里头全是浆糊吗。”
“不,这再怎么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有着微妙的差异。”
“我现在说的,和你要问答的是同一件事。”
筷条改变了方向,随着主动灵活、纤细的手指,快速的活动着,不断的夹起和送入如此重复的过程,我不由得看得入迷,这样如同艺术般的作品。
说起来,似乎打从一开始我见到她的样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物理意义上的。
“蓝色的。”
“嗯?”
“没,我说天空。”
“你该出门右拐去看眼科了,现在是阴天。”
“……你看,一般提到天空的惯性思维不是蓝色吗,小的时候写作文的时候总会加上一大堆场景描写来凑够字数,能用上的全都用上。”
“然后得了一个超低的分数,最后语文不及格拿回家的时候被家长给揍了。”
“才不会,不要擅自的编造我的童年。反正小学老师只会看一眼模板然后就打分了,凑上一大堆看上去很华丽的词语,然后引用一大堆名人词句就行了。妥妥的就是高分了,顺带一提这个技巧在高中也是可以使用的。”
“骗人的吧,这样不就显得很认真去想作文怎么写的我像个笨蛋一样吗。”
单诗织有点不相信,我就是依靠着这个技巧不断的取得一个又一个高分。
“稍微的问一下,你的作文分数?”
“满分60,基本上可以拿五十左右吧。”
我回忆了一下近些期来的语文试卷,意外的成绩不错,多亏了米楠之前的补习。
想起米楠,我的语气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
我认为单诗织已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我话语中微妙的情绪,于是我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发问然后用一套我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来应付。
“是吗,下次我也试试看。不过这样把阅卷老师当成白痴的行为,还是不要做太多。”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话语中那异常的情绪,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应该被称之为是一种技巧。”
任何事物都有它取巧的另外一面,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以高的效率和最低的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这才是社会精英该有的体现。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被列入社会精英的行列里头。
比起社会精英,我更想成为家里蹲或是全职煮夫,有没有人要收留我的,我还会暖床。
闲聊之间,单诗织结束了午餐的时间,双手合十的大喊了一声多谢招待。
你是哪里来的霓虹人吗,还是被漫画和动画片里头的内容给毒害了。
文化的输出真可怕,让你的一些日常的行为和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咖啡凉了,再去买一瓶,我要草莓牛奶。”
单诗织很自然的就吩咐我去为她跑腿,我也差点就习惯性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准备起身去跑腿。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
“草莓牛奶已经卖光了。”
我望着远方说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进货了草莓牛奶。我还是挺喜欢的,只是每次喝完之后总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我可不想和某个银发自然卷的家伙一样得糖尿病。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
“来自先知的自觉。”
“……”
“……”
单诗织沉默的从我手中夺过了早已凉透的灌装咖啡,拉开拉环一饮而尽,朝我吐了吐舌头抱怨的说道。
“好苦。”
“那是黑咖啡,这个才是甜味的。”
我一边喝着手中的甜咖啡一边微微皱起眉头,果然我不喜欢喝甜的。即便没有七块方糖的甜味,也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上面也有标识,没有注意到吗?”
“鬼才会注意到啊!你倒是提前的说一声啊。”
“抱歉?”
“为什么是疑问句。”
单诗织一脸沉寂的看着我,眼神简直就在说这家伙实在是糟透了。
嘛,我再一次的重申,对于这样糟糕的自己我并不会讨厌就是了。
“嘛,这样的家伙我并不讨厌就是了。”
得到单诗织的肯定,让我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能够糟透到这样的程度也是第一次遇见,清爽型人渣。”
“还没有到人渣的地步吧,顶多是有点宅的程度。”
提到清爽型人渣,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个在沿海边建立的潜水部,每天最多的活动就是用生命之水来刷牙。至于为什么单诗织会知道这个梗,我决定不去深究了。
同单诗织的闲聊仍旧在继续,直到午休的钟声响起,我们才缓缓的从冰冷的天台上起身。
结果,直到结束我仍未知道单诗织找我的原因。
“走吧。”
“嗯。”
一如往常的天台聚会,只是我们的话题不再局限于单诗诗。事物不断悄然的变化,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姐姐,在吗。”
单诗织走在我的前面,在门前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开口。
“已经变成不良少女了,现在估计躲在家里睡大觉吧。”
“你觉得这都是谁的原因。”
“谁?”
“……”
单诗织朝我丢了个白眼,率先的走下了楼梯。
“呐。”
随后,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受限于单诗织,我不得不跟着停下了步伐。
“没什么,还是那个无聊的日常。”
不知为何,我选择了隐瞒单诗诗的变化。我害怕着这样的变化会打破现在的平衡,朝着无法预料的未来所发展。
“说谎。”
单诗织大声的说道,随后转身。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的你很奇怪。”
“有吗。”
我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举动暴露了我内心的不安,也让单诗织更为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向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的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我。
“什么,也没发生。”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打算对她表露内心的情感。
“是,吗。”
单诗织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放弃了对我盘问。
“为什么,会是你呢。”
“……”
“明明我们是家人,但是姐姐却选择了你。”
“……”
面对单诗织的自言自语,我无法回答,如鲠在喉。
这也是我想问的,为什么会是我。
但是,我退缩了。
有的时候答案并非如同你想象中的美好,就好比侦探小说里的真相往往都是坏的,谁也得不到拯救,也不会得到救赎。
真相在更多的时候,带来的只有伤痛。
“拜。”
单诗织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想要上前挽留她,手刚抬起又无力的下垂。
今天的我,很奇怪。
伴随着天台门关闭的响声,唯有一声轻声的叹息,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