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
离岸一脸漠然地看着塔尔希洛说。
“在安琪那看到你的信之后，我从学院里出来了。”
他特意强调安琪的信，让塔尔希洛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不是离岸的破绽。
“这种事情……”塔尔希洛嘶哑的声音，带着从喉咙出渗出的血丝一并喷在离岸的脸上，“谁会相信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离岸，那个从艾洛斯城陪着你，一起来到学院的离岸。”离岸轻声地说着，他的脸却像山脉顶端的雪般冰冷。
塔尔希洛在他的声音里哑言，看着离岸无神的黑瞳顿时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那封信……”塔尔希洛良久之后才开口说，“是原本要告诉你他们还活着……”
“对，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情报。”离岸冰冷地说。
“情报？”塔尔希洛冲着他喊道，“你究竟把我的心情当做了什么？！”
他想要告诉离岸的，并非是什么情报，而是想要告知他所背负的愧疚可以放下，可以放弃那痛苦的回忆，作为一个普通人而活下去。
可是他此时的话，将他的心情肆意地践踏，并且碾得粉碎。
根本就不对劲啊……
不管是离岸，还是他……
“难道你是因为我的信，你才从学院中出来的？”塔尔希洛沙哑地问道，“就是因为我的信，你才会践踏我的心情，撕碎他们的梦想？！”
“……”离岸沉默了一阵子，闭上了眼睛说，“是。”
“唔！！！！”塔尔希洛脑袋像是被刀尖贯穿般疼痛，仰起头猛地吸了口气，脸色也随之变得铁青和扭曲。
都是因为他，最近终于能够获得心安感，活得轻松，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想与离岸分享这份喜悦，才招致了现在的结果。
“不是你的错。”离岸说。
“那是你的错？！”塔尔希洛吼道。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少给自己狡辩！”
“事实就是如此……”离岸侧了侧脸，发白的发梢从兜帽里散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你们总是用这种方式说话？”塔尔希洛死死按住离岸的脖子，没有一丝放开的意思，“在我的眼前，就是你杀了他们，杀了就在来年春天会收获希望的他们！”
“啊……是我杀了他们。”离岸的脸皮微微抽动了起来，“从一开始我就杀了他们。”
“一开始……”
“对，从一开始，在逃离那个灵枝之前，我早已经……”离岸举起自己的手臂，伸向了遥远的夜空，仿佛想要抓到什么握紧，“他们的血，就沾在我的身上……”
塔尔希洛微微张开了嘴，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说你太天真了啊……”离岸低身地说着，遮蔽月光的云层开始缓缓移动，光亮从塔尔希洛的后背脱落，掠过他的肩膀，照亮离岸眼角的泪水，“为什么就不能像个傻逼一样一直留在那个小镇上呢？为什么非要来到这个鬼地方呢？为什么总是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呢？”
离岸悲伤的话语，在塔尔希洛心中炸裂开来。
这毫无疑问是离岸，那个就算是相识不久，就可以将他视若兄弟的离岸……
他理解塔尔希洛，知晓塔尔希洛的一切，却将所有事情藏于心中。
“你是想说我说抓住的过去，都是虚假的吗？”塔尔希洛撕心裂肺。
“不是假的。”离岸说，“这的确是他们，我能感觉得到。”
“那为什么……”塔尔希洛拽住了离岸的领子，将他抓了起来，“为什么你还能下得去手？”
“因为……”离岸低声地说着，不远处的地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赤爪拍在了地上，一阵巨大的风浪席卷而来，将塔尔希洛和糖果吹到了一边。
他在废墟中摇晃着起身，一脸凄凉地看着塔尔希洛。
“活下去，塔尔希洛。”
说罢，离岸身影闪动，消失在这片废墟之中。
塔尔希洛倒坐在废墟之中，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灵魂，就像一只积满灰尘的木偶。
“糖果……”
他轻声呼唤身边的蓝发少女。
“我在。”
糖果紧紧把他抱住，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希望他能在暴风雨一般的悲伤中有所安慰。
泪水像是缺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流淌在少女美好的皮肤上。
亚历山大所带领着的灵卿部队姗姗来迟，停在了废墟的边缘，看着这副惨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走进废墟之中，看着两具被虐待得十分惨烈的尸体，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后走向了塔尔希洛。
“抱歉……”
他向塔尔希洛低头说。
对方只是一昧的哭泣，并未给予回应。
他蹲下身看着塔尔希洛说，“上头有人拦截了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看见糖果扭过脸看着他。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此时堆满了悲伤。
“让他静一静吧。”糖果细声说。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起身挥手指挥灵卿，对尸体进行了处理，随后去向了海湾。
那一晚似乎特别的漫长。
那是塔尔希洛经历过的最长的夜晚，仿佛黎明不会再次降临。
从亚历山大那里，知道了阿尔冯斯失踪的消息，他也没有丝毫的震惊，倒不如说他的心已经不再拥有任何的情感。
就算和糖果回到灵术教室，见到那一群为他而担忧的小女孩，他的内心依旧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我头很痛，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对于前来安慰他的卡特琳，他也是这般说。
在门外卡特琳责骂亚历山大的声音中，他蜷缩在床上，他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明明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塔尔希洛却依旧感觉整个世界都那么的冰冷，能将他整个人连同内心都冰封。
就连黎明到来，也带着恒久不化的冰雾。
“艾尔，亚切，离离……”
三人在离岸赤爪中死去的景象，每当他闭上眼都会浮现出来。
让他更加惧怕，是那些曾与艾尔在屋顶上所幻想过的未来的景象。
那些美好的景象，此时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就像永远的诅咒，刻在他的心脏上。
在这个夜晚开始，最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