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罗好一桌宴席,李根邀请姚浪坐上主位,姚浪百般推辞,心里清楚,自己一介草民,若不是背后有侯爷这层关系,别说坐上主位,就是一桌吃饭,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副将孟祥作陪,霍启发和沈阳也都坐到了宾客的位置。
霍启发当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况且,他本身也不是特别看重官员的这些职位、地位什么的。只做自己,所以显得很随和。
倒是沈阳,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而现在,还要在一桌吃饭,从坐下来开始,就好像进了冰窖似的,上下牙一直打架,腿也哆嗦个不停。
霍启发在下面踢了他好几脚,也完全不起作用。
姚浪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毕竟自己的过往没什么光彩的事值得炫耀的。
介绍完之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侯爷写的便条。
李根小心翼翼地展开,尽管只有一行、几个字,但李根却看得相当仔细,最后不住地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将这个便条交还给姚浪,笑着说道,“姚老板,看来侯爷跟您,真是至交。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侯爷除了打仗就是打仗,几乎文书都很少下,只是有些繁琐的程序性签字避免不了,剩下很少自己写字。而今天,竟然为姚老板特意写了一张便条,下官猜测,这应该是侯爷生平的第一张便条了。”
“哦?至交谈不上,侯爷乃当朝一品,皇太子的授业恩师,小人只不过一介草民,承蒙侯爷看重,才勉强攀得上朋友,也就是偶尔为侯爷办些事罢了。”
姚浪当然不会把自己救侯爷的事炫耀出来,如果有可能,此生都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了。
李根当然不会问那么多。点到为止,剩下的便是他需要配合做的了。
但,有些事,还要酒到兴处才好说。
孟祥请示之后,起身,敬完姚浪之后,敬了霍启发一杯。
只说了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全都逗笑了,包括一直紧张激动的沈阳,也被这一句话给缓和下来。
“霍教头,感谢今日,不揍之恩!”
“哈哈……孟将军谦虚了。我还担心孟将军出手,自己这把老骨头栽在这呢,哈哈……”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下官虽学艺不精,但是不是高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像霍先生这样的绝世高手,我敢说,江湖中不超过十个。我这两下子,估计在霍先生面前,走不过三个回合。”
“孟将军太盛赞老夫了!”
说到兴处,孟祥又敬了霍启发一杯酒,两个人两杯酒下去,好像变得非常投缘了。
“霍先生,就刚刚那个时候,我眼见着带出去的二十来个兄弟,眨眼功夫全躺下了,您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
“老夫确实出手重了些,想必孟将军当时是愤怒无比吧?”
“没有。只有恐惧,恐惧到心里很想拔腿就跑,但脚却抬不起来!太可怕了,我生平,从来没遇见过让我如此恐惧的高手!如果……霍先生不嫌弃,可否收我为徒?我愿此生孝敬霍先生!”
一听此话,霍启发笑得更开心了,连忙摆手说道,“哈哈……我与孟将军投缘,倘若孟将军不嫌弃,我们交给忘年友,再进一步,我攀个大,我们做个兄弟,这样的关系,不比师徒亲近多了。况且,老夫四海游历惯了,连媳妇都没娶过,一直是一个人,属于孤魂野鬼的那种人。哈哈……”
孟祥没有得到期待的答复,但好在霍启发的拒绝方式很随和,很能让人接受,便也乐得找个台阶下,说道,“那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霍大哥,有事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说。”
沈阳虽然情绪已经缓解,但因为不胜酒力,姚浪提前说明,他不能喝酒,还要重要工作要做,便没有人敬他酒。但,即便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敬他酒,能坐到这个桌上,听着老爷和李根大人的谈话,就让他获益匪浅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根终于开口提到正事。问道,“姚老板,想必你有什么想法吧,对于筹建京师宫殿这件事,否则,侯爷也不会派您来。”
姚浪笑了笑,心里盘算,终于等到你开口问了,要不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求呢。
“实不相瞒,小人生意上遇到点儿困境,想借助这个筹建宫殿事项来稍微坐点儿小生意,缓解一下当前的窘境。这也是侯爷想帮帮我,担心我这一大家子去要饭了。”
“哈哈……姚老板着实幽默。没问题,有侯爷的便条在,什么话都好说,况且,我本人也认可姚老板的人格魅力,以后如果有幸能成为姚老板的朋友,我也应该帮助姚老板。”
姚浪一听这话,心里暗自庆幸,看来这陈圭泰宁侯没吹牛,一张便条便有这么大的效果,眼下看来,真可以试试提要求了。
不过,即便是提要求,姚浪也清楚,不能太生硬。
姚浪指着沈阳对李根大人说道,“李大人,这小子我送出去学了几年的石器鉴别和施工,已经追随师父工作多年了。现在,手法已经非常成熟,我也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培养,也该有回报了。所以,打算有机会让他到宫殿的建设工地去练练手。”
李根听完,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对姚浪说道,“姚老板,您真的不必客气。其实我可以跟姚老板说掏心窝子的话,对于侯爷的大恩大德,我李根此生无以为报,倘若能有机会报得九牛一毛,那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安慰。”
“哦,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是想能够……”
姚浪刚要说,便被李根打断了,李根笑着继续说道,“姚老板,我们现在缺少石料和玉器的原料供应,又没有专门的鉴定人来负责这项工作,如果姚老板能够帮忙把这方面的问题解决了,让我们工程建设无后顾之忧,那我李根代表筹建部,还得谢谢姚老板了!”
姚浪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没提什么要求,人家李大人倒是把“要求”提出来了。
听完李大人的话,沈阳放到嘴里的菜都忘嚼了。嘴巴微微张着,菜汤都顺着嘴丫流出来了。幸好霍启发送手绢送的及时,要不,非得滴到桌子上不可。沈阳心里无比的兴奋又无比的哀伤,兴奋是自己竟然能够有幸参与京师新宫殿的材料供应和建设,哀伤的是……自己的师父技术那么好,想参与进来,却那么难,而老爷,吃着好菜,喝着好酒,还是人家大人主动提出让老爷参与进来的。这样正反一对比,师父的遭遇更显悲哀。
姚浪笑着端起酒杯,说道,“请李大人放心,小人愿意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解难。”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旁边的孟祥有些跃跃欲试,好像要对李根说什么似的,但李根一摆手,孟祥便乖乖地坐好不说话了。
……姚浪一行三人,酒足饭饱,从筹建部出来,拒绝了孟将军为他们三分安排的马车,因为他们想走一走,消消食。
但其实,是这美丽的天空和同样美丽的心情,促使着他们不愿意再把自己憋屈在马车的轿厢里,而是需要在这灿烂的阳光下、蔚蓝的天空底,抒发对前景、对未来的美好希望。
沈阳边笑边流泪,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了。
霍启发从后面踹了他一脚,笑着说道,“没出息的东西,李大人的房间里那么冷吗!”
沈阳一阵脸红,有些委屈地说道,“霍教头年纪大,经多见广,我才多大,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官……”
姚浪听完,笑着点点头,抬头仰望天空,仔细想想,除了侯爷,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为什么不怎么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