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刘长风,杨锐回到包房。
这时事务所的律师们,看向杨锐,已经没有之前鄙夷与不屑,多了些敬畏,又多些阿谀奉承。
没多久宴会结束。
众多律师各自回家,临走之前,都对杨锐表达出歉意,还对于开明跋扈的态度义愤填膺,至于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不用深究。
回去的路上,杨锐驾车,牧央则看过来,眼神中透出古怪。
“你认识刘长风?”
“算是认识吧。”杨锐思索几秒钟,承认下来。
牧央又追问。“关系很好?”
“算不上,一般关系吧,加上今天,我与刘局也才是第二次见面。”
杨锐很平静回答,同时在心中做出补充。
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保住了刘长风儿子的双腿,所以与其说是交情,倒更不如说是恩情。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今天宴会上,牧央喝了些红酒,虽然不多,但酒劲也是有的,此时脸色有些嫣红,在昏暗道路上的那一抹灯光中,映衬得很诱人。
只是表情依旧冷漠,偶尔还会流露痛苦。
这个女人有心事。
杨锐做出猜测,在前世,他于酒吧中也邂逅过不少因为痛苦而买醉的女人,拂晓过后彼此忘掉,也算有些经验。
如果换做之前,杨锐不会多管闲事,因为虽然双方名义上是夫妻关系,可实际上,彼此是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已。
可今日在酒桌上,牧央的举动,却让他心中产生些许好感。
“刚才,谢谢你。”
“什么?”
牧央有些迷离的眼中浮现出疑惑。
杨锐露出笑容。“就是所有人都让我给于开明道歉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会站在他那边,想不到你会维护我。”
牧央的行为,真切让杨锐感到出乎意料。
重生到周安身上有段时间,他已经推论出,这个赘婿在牧家地位有多低微,即便是出车祸,失忆了,牧家人依旧和平常一样,甚至连形式上的关怀与问候都没有。
因为这个缘故。
他还以为牧央会为律师事务所的稳定强迫自己道歉。
没想到事情反转,牧央会直接指出杨锐并没有过错,不需要道歉,相当于狠打于开明的脸。
可这时牧央的回答更出乎杨锐意料。
“首先,你是我丈夫,作为妻子,我不能够负你,其次,作为律师,我曾在宪法前宣过誓,永远忠于真理与法律,错的就是错的,我从来不会说是对的。”
杨锐目光深邃看向牧央,“真实的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你失忆了,以后会知晓更多。”
回到家中,纪思云对杨锐依旧不冷不热,就好像空气,反倒是和牧央攀谈起来,问这次聚餐是否顺利。
牧央没有把风波讲出来,只是说很成功。
牧凛则在旁边叫嚷,说周安肯定又给姐姐添麻烦了,还一副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杨锐没有搭理。
夜晚,房间中,杨锐躺在地铺上,能够很清晰感觉到牧央的呼吸,他本来也打算睡去,可这时有梦话从床上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黄少华,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不能再给你做辩护律师,这是在把他们一家人推入深渊。”
“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
做噩梦了。
不对,这应该是让牧央变得冷漠的心结所在。
杨锐站起来,看向床上女子,发现她额头上已经布满大汗,神情很惶恐,双手还不断挥舞,仿佛要赶走什么。
今日聚会上牧央的举动,让杨锐多出些许好感,见到此景,有些不忍心,就叫醒了她。
“你做噩梦了?没事吧。”
“没事。”
醒过来的牧央,重新恢复冷漠,变成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杨锐耸肩,也没有多说,又躺回地铺上。
“黄少华是谁?”漆黑的房间中,响彻询问的声音。
牧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杨锐本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见对方选择沉默,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
次日,在送走牧央与牧凛上班,杨锐就依照刘长风给的地址,来到长山养老院。
刘长风在门外等候,见到杨锐来,大笑迎上去。“周安,老领导的症状,可全都要仰仗你了。”
“我说过了,尽力而为。”
杨锐很平静。
这让刘长风有些着急,以为这位神奇的周安小先生,对于治疗老领导并不热衷,怕会敷衍了事,思索几秒钟,决定透露些信息。
“周安,你别看老领导已经退下来,可在政法方面,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这也是刘长风如此重视老领导病症的原因。
他还想再进半步,成为主管政法的主要领导,有老领导这层关系在,阻力无疑会降低很多,自然不容有失。
只是他错怪杨锐了,“刘局,我说过尽力而为,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会真尽力。”
刘长风神情尴尬。
两人走进老养院,很快看到一个老人正在浇花,腰弯下去很多,直不起来,但看上去精神很不错,身边则有个中年男子在陪同。
让杨锐感到奇怪的是,刘长风在看到那位中年男子时,露出尴尬神情,还有些心虚。
好像没想到他会在……
对方看到刘长风,却显得十分开心。
“长风,你来看望老爷子了?哈哈哈,有心了,正好晚上一起喝点。”
刘局有些尴尬。“赵拓,你也在呀,卫生局最近不是要召开全员大会吗?怎么不忙了。”
赵拓看出眼前这位市局领导的不对劲。
“我不忙,让你很失望?”
又看向杨锐,目光凌厉。“这个年轻人是谁,市局的新人?柳树的朋友?你家亲戚?”
刘长风有些慌张。“这个,这个……”
杨锐不喜欢这种做贼被抓般的感觉,对于赵拓询问,也是回答的没有犹豫。
“我叫周安,是被刘局请来给老领导治病的。”
赵拓瞬间阴沉下来。“你才二十几岁吧,是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才生?”
“不是。”
杨锐摇头。
“是天阳甲级医院的天才规培生?”
杨锐继续摇头。
“也不是。”
赵拓目光彻底冷下来。“你不会告诉我,甚至连医科大学都没有上过吧。”
杨锐点头承认。
“我没有学过医,也不会医术。”
眼见两人氛围紧张,刘长风紧忙上前。“赵拓,你可别误会,周安小兄弟只是自称不会医术,但他能治病,也能救命,我儿子的双腿保下来,就是因为这位小神医出手。”
只是赵拓根本不领情。
“刘长风,能保住你儿子的腿,不代表治好我父亲的病,我通过卫生局关系,把全省最好的医生,乃至天阳的焦主任都请来了,依旧没有效果,他这么年轻,就是从小学医,又能有多大成就。”
杨锐露出冷笑。“刘局,看来人家不欢迎我来看病,那就算了吧。”
他本来就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对方怀疑自己,杨锐自然没有兴趣再留下来。
刘长风紧忙拦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赵拓,你是卫生局的局长,能请到名医,可那些医生治不好,不代表周安治不好,他是我请来给老领导看病的,你最好客气些。”
这下子赵拓也恼了。
“我爸这个病症,已经治过不知道多少回,他再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关系瞬间变僵起来。
这时院子里浇花的老人,忽然传来声音。“你们两个都在吵什么,赶紧进来吧,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得意门生,非给要扰的我不清闲?”
赵拓很瞪刘长风,转身走进去。
刘局则安抚杨锐情绪。“小神医,你别见怪,我这个朋友并没有恶意,只是关心老领导,怕再受折腾,等你治好老领导,我让他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杨锐点头。
“那好吧,但仅此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下回。”
三人走进院子,老领导在看到杨锐时,眼中闪过迷惑,在听闻赵拓气愤的讲述后,眼神也浮现出怀疑的神情。
不过他显然比儿子要老练很多,并没有表露出来。
“赵拓,当初让你考政法,你非要当医生,后来做了卫生局的主要领导,还是这么浮躁,我这得意门生刘长风是好心,你怎么能和他起冲突。”
然后又苦笑看向杨锐。“小伙子,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我的病已经有许多人看过,都束手无策,治不好的,你还是请回吧。”
“老领导……”
刘长风站出来,想要解释。
可赵修贤直接挥手打断。“我这老毛病你还不知道,还麻烦人家特意跑一趟,赶紧送这位小先生回去。”
刘局苦笑。
老领导不接受治疗,他也不能强迫,满怀歉意的望向杨锐。
“周安小先生,抱歉了,让你白跑一趟。”
杨锐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刘长风,而是看向赵修贤。“老人家,你每到雨天腰间都会有如锥刺骨般的痛,天气转凉时,更是连地都下不了,偶尔右腿还会失去知觉,每次晚睡早醒,觉少而爱犯困。”
“你……”
赵修贤露出惊讶神色。
赵拓却是不满起来。“刘长风,你竟然把我爸的病症都说给一个小子听,你什么意思?”
“不,不,我没有。”
刘长风紧忙否认,心中也震惊的无以复加。
“刘局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些都是我诊断出来的。”话落,杨锐向赵修贤走去。“你说我治不好你,我就偏要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