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傅司明中考的时候考了全市第一名,被县城里最厉害的晨曦高中录取,冉父高兴坏了,在家里大摆宴席,邀请街坊邻居来吃饭,那几天走路都是带风的。
冉清漾见状,总会在一旁凉凉道:“您慢点走,小心闪着您的腰。”
“死丫头,”冉父心情好,不跟她计较,“我都不指望你跟司明一样考第一名了,你只要能考得上晨曦,我就谢天谢地了。”
冉清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司明司明,每天都是他,烦死了,你怎么不干脆让他给你当儿子啊!”
“你说什么?”
冉父眼睛一瞪,冉清漾立刻夹着尾巴逃走。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她长这么大没被冉父夸奖过一句,傅司明却不一样,他对木雕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冉父的教导下进步飞快,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让人惊艳的作品,再加上他从小到大的成绩从来没下过第一名,冉父骄傲的不得了,简直是逢人就夸。这些年里,她每天跟这个高配版的“别人家孩子”朝夕相处,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唉,算她倒霉,且熬着吧。
傅司明考上晨曦高中的第二个学期,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还不到放学的时候,他隔着窗户看到教室外面朝他招手的冉父,连忙跑了出来,急道:“师父,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家里好着呢。”冉父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跟老师请个假,咱们去吃好吃的。”
“现在?不喊小羊吗?”傅司明诧异地看向冉父。
“不管她,你快去请假吧!”冉父仍是笑呵呵的,眼睛里却藏着隐隐的忧虑。
傅司明心里觉得狐疑,但还是听话地去请了假,随冉父走出学校,一路来到一家小餐馆门口。
冉母正站在门外,面色有几分焦灼和担心,但看到傅司明的一瞬间立刻掩藏起所有的情绪,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司明,待会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师母都会支持你。”
傅司明不明所以,直到走进包厢的那一刻,才恍然明白过来。圆桌旁,坐着他的养父,养母,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依稀对得上幼时的眉眼。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的记忆突然回到了那段早已染上尘灰的岁月,很奇怪,有人说幼年时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但到了他这里,每一点每一滴居然都清晰地可怕。
傅司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客气而疏离地问好:“傅叔叔,秦阿姨,你们也在。”
傅正国自然也没指望着傅司明能再喊他一声爸,但被这样冷冰冰地叫叔叔,还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对,对,我们过来看看你。”
傅太太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英气少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当初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联想在一起,她满眼都是欣慰之色,走过来拉着傅司明的胳膊,热情地招呼道:“司明应该饿了吧?快坐,快坐,菜马上就来!”
傅司明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转身替冉父冉母拉出椅子,见他们都落座后,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傅太太顿了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一眨眼,司明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孝顺,都是你们教育的好,我跟老傅都要谢谢你们啊。”
冉父摆摆手,笑道:“不不不,我们能有多大本事,是司明这孩子自己争气,比我们家那捣蛋鬼懂事多了。”
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服务员陆续将菜端了上来。傅正国对着妻子使了个颜色,傅太太心领神会,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老冉,当时囡囡年纪小,我们抽不出心思照顾司明,所以把他寄养在你们家,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司明,我们都很感谢你。不过说到底司明还是在我们傅家名下的,这次我们来,就是想把他带回去的。”
“这……”冉父神色一顿,点燃一支烟,没有说话。
冉母为傅太太添了一杯茶,笑容温婉:“我们都没有权利左右司明的人生,他也大了,应该自己做这个决定,您说呢?”
傅太太一时语塞。
傅正国轻笑一声,道:“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要不是我们大发善心把这孩子从福利院接出来,他今天能不能吃饱饭还不一定,更别提什么中考状元了,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这话一出,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傅司明缓缓站起身,对着傅正国夫妇二人两次鞠躬,抬头看向他们,道:“正如您刚刚所说,当初是您从福利院收养了我,给我取了名字,也给了我新的人生,我真心感谢你们。可是后来也是你们像丢掉一堆无用的垃圾一样抛弃了我,如果不是师父师母收留了我,我能不能活到今天还不一定。对我来说,冉家就是我的家,而我绝不会离开我的家。”
说完,转头对冉父道:“师父,现在应该快放学了,小羊没带钥匙,我先回去了。”
然后,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傅正国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一时觉得面子上搁不住,有些恼怒地说道:“老冉,你平时就是这么教他的?”
冉父掐掉烟头,看向傅正国,神色严肃道:“老傅,念在我们是多年朋友的份上,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物件,他自己也是有感情有思想的,当初你们是怎么对待司明的,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既然司明决定了留在我们家,那我就算不跟你做这个朋友,也一定会护着他。”
“你!”傅正国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正想说话,却被妻子一把拉住。
傅太太笑了笑,道:“孩子心里怨我们,现在也在气头上,可能还没有想清楚。这样吧,让囡囡和他哥哥说说话,他们同辈人之间也好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