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夜以雅又被叫来白宅,白连翊一面喝着茶一面用眼神示意堂上的箱笼道:“喏,这里是一百贯,你说够吗?”
夜以雅打开箱笼检视,满箱的铜臭味儿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双目发亮:“啧啧啧,好久没见到这么多钱了!摸起来手感真舒服!”
白连翊斜眼上下打量着她:“你还真是俗不可耐!”
“我就俗了,那又怎样,我的梦想就是每天在一万贯上醒来!”夜以雅抱着铜钱,喜滋滋地侧脸枕在上面。
白连翊放下茶碗走近,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拽起:“这钱又不是给你的,可别把唾沫弄上面了!安公公有洁癖,很忌讳的!”
夜以雅爱慕的目光还在那一百贯上撕不下来,但脑袋还是在比较老实地点头:“嗯嗯,知道!”
白连翊见她还全副心思放在钱上,头疼地伸手用虎口轻轻钳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扳向正对他的眼神:“诶,你说,这一百贯……会不会太少了?”
“安公公那么穷,一百贯应该不少了,少了再添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夜以雅眨眨眼,目光顺势落在他钳住她下巴的手上。
白连翊即刻松手,熟练地从袖中抽出丝绢擦拭。
夜以雅:“……”
“若是花了上千贯还不能送走死太监,那我岂不是舍了孩子还没套着狼?”白连翊后怕地盯着夜以雅。
为避免夜以雅被钱分走注意力,他将就伸出大长腿将箱笼的盖子“砰”的一声合上了。
夜以雅:“……”她唯有专心看着白连翊。
“那想想办法找人投钱?”夜以雅又打坏主意道,“你觉得呢?”
白连翊毫不吝惜地白眼一翻:“投钱的目的在于赚钱,他们后期能分到红吗?”
夜以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到箱笼上,又紧急撤了回来看向白连翊,果然白连翊的脸色微变,她尴尬地笑了笑:“那怎么办?他们现在都在为安公公的饮食起居游乐赏玩出力,以安公公爱作的本性,他们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吧?”
“与我白家和你县衙相比,他们出的都是小钱,根本不足挂齿!”白连翊错开折扇,纸扇一头指了指她,嗤之以鼻道,“我俩才是深受其害之人!”
“这一百贯……中……不会有一半算我出的吧?”夜以雅警惕地睁大了双眸,溜圆的黑漆眸子灵动又可怜,“我可没答应,你这算是按头行贿!”
“呸!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这算行哪门子贿,”白连翊气急扇风,“分明只是我单方面讨好罢了!请走这位大佛还真是不易呀。”
他说着说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可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若无其事地对夜以雅道:“这一百贯先拿去试试水,我白家也不是出不起钱,也不用你出一半!若真要你出钱,我会提早告诉你,这样才能先打好欠条呀!”
白连翊说到最后故意露出大尾巴狼不怀好意的微笑。
“……”夜以雅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
这日头愈来愈盛,即便是风也没那么可爱了,燥热的气息充斥在风里,兜头就是四溢的
暑气。
白连翊和夜以雅坐在马车里,由白书驾车,琴棋画三人在后面那辆较为简朴的马车上,车里放置着那装满一百贯的箱笼。
马车照常停在孤鹤园门口,由琴棋书画四人抬着箱子跟在白连翊和夜以雅身后,门童进去通报后,引路的奴仆才匆忙赶来:“二郎、夜小娘子,快请!”
一行人跟着白家家奴来到待客的正堂,几日没来,夜以雅敏锐地察觉到这堂上布置略有变动,而白连翊更是眼尖地发现之前摆在长案上的那套绿釉茶具换成了紫砂茶具,还有仕女图屏风也换成了龙腾飞舞的笔墨樱草色屏风,就连角落的连枝铜灯也有些微区别,其上多了两个侍女小金人。
白连翊闷闷地忍下这口气,强颜欢笑地拱手对安如是道:“安公公,今日某与夜小娘子专程送来了一份大礼。”
“哦?”安如是的注意力早被琴棋书画抬的箱笼勾引走了。
“是何大礼呢?”他迫不及待地绕出桌案,来到箱笼之前。
白连翊浅笑着将目光落在身后的箱笼上,这时他又惊奇地发现脚下的地毯居然也不一样了。
而夜以雅的关注点比他要实在一些:奇怪,李沂忠跑哪儿去了?
安如是这老狐狸精自然能看出他们的心思,抬手指了一圈屋里的摆饰,友好地解释道:“哦,二位也看出些微变化了呀,这些是昨日钱老板上门来换掉的!全是他店里的新款!”
哦,意思是没花钱咯?白连翊和夜以雅双双松了口气。
白连翊愉快地牵起唇角,展开手心指向箱笼道:“安公公,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还望公公收下!”
白书即刻手脚麻利地打开箱笼,里面乖乖地躺着一百贯。
安如是的眼睛蓦地直了,不过一刹那又将那喜色收敛得一干二净,明知故问道:“二位这是?无功不受禄,你们如此手笔,可有由头呀?”
夜以雅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一百贯收下不就得了吗?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意思吗?难道还有给你歌功颂德一番?
她正想着,白连翊的马屁已经开拍:“安公公心细如发,体察民意、深得民心,为轻风县的环保事业尤其关注,百姓们无不奔走称赞,可见公公你实在深受百姓爱戴,某作为百姓中的一员,对公公自然也是崇拜有加,给偶像送东西理所当然,也是情之所趋。”
身后夜以雅的白眼翻得更起劲了:安公公那么厉害会听不出这虚情假意的套话?
“白二郎说的有几分道理!”安如是哈哈笑了两声,目光再次聚焦在充满诱惑的一百贯上。
白连翊正自鸣得意,准备顺坡下驴地问他何时动身回长安,安如是接下来的话却如当头棒喝击得他有点懵。
“但这钱本使不能收!”安如是拂袖转身回到案后。
“为、为何?”白连翊差点没站稳,夜以雅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安如是端坐在案几后,义正言辞道:“本使向来清廉、不取于民,这一百贯也算是民脂民膏,本使若收下,与贪官污吏有何区别?还担得了巡抚考察使这头衔吗?岂不有负皇恩?”
他双手抱拳恭敬地朝向长安。
夜以雅和白连翊再次被安如是的“不要脸”震惊:这双标也太严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