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阁内气氛嘈杂，各色衣裙翻飞来往。
刘兰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好运？”
“杜长史呀……”夜以雅故意拖长了尾音，眸中兴味浓郁，“他呀，是看上你啦！”
切！
刘兰娘给了她一记白眼：“管他看上谁，我可不在乎，这来我店里做客的郎君，十有八九都说是冲着我来的，那又如何？”
“哎呀！”夜以雅摆摆手，不怀好意的眼神仍向着她，眸中的热情并未熄灭，“今时不同往日，杜长史贵为特派的督学使怎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刘兰娘终于咂摸出一丝其他的阴谋：“直说吧，什么事？”
“杜长史欲纳你为侧室，人家不仅对你情有独钟而且还付诸行动，可比你兰堂阁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男子强多了！这还不算是天大的好运吗？”夜以雅眉飞色舞道。
刘兰娘脸色蓦然苍白，双眸无神，她向夜以雅确定道：“当、当真？”
夜以雅扫了一眼大堂的热闹：“这里人多眼杂，详谈还请移步！”
——
白连翊放下茶碗，拿出手绢细拭唇角后起身走到学舍外，白书紧随其后。
院子里清凉舒适，赵孙两家的郎君都在院中歇息，赵氏兄弟和孙氏兄弟边嗑瓜子边闲聊，喜气洋洋的神色如出一辙，只有荀默格格不入地在一旁拿着书卷，还在旁若无人地看书。
白连翊仰脸看向碧天白云，一两只不明名字的鸟儿在天上掠过，清风拂过树梢衣冠，凉意适中。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如今这院中地上不知多少叶落归根，四个瘟神春末夏初来到轻风县，转眼间就到了金秋，白连翊站在门廊石阶上，心累地叹了口气，目光无意中扫过院中嬉笑的同窗。
“白二郎，”与他眼神接触的孙乐挥手唤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脂粉铺吗？”
他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一猜即中？白连翊蹙了下眉，纡尊降贵地点了下头。
孙乐眼睛一亮，忙拉扯着左右的孙欢与赵明的衣袖：“白二郎果然要去脂粉铺，我们一起呗，说不定还能买点什么哄娘子们开心！”
赵明和孙欢立即鸡啄米似的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白连翊耳尖，他咽了口唾沫，与他们为伍让他身心有点不舒服。
荀默微微抬头对孙欢道：“孙大郎，脂粉铺那种地方我可能会不适应，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赵明赵城略感扫兴地翻了个白眼。
孙欢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表哥，我给你带个安神的香囊回来！”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白连翊浑身上下的拒绝意味，四人笑呵呵地迎面朝他走去：“白二郎，走吧，一起出门！”
“……”白连翊抿唇思虑了小会儿才勉强吐露，“行！”
五人赶紧向学官请假，以巡视家族生意为借口。让四大家族和白家适龄男子入学本意是为了县学宣传，县学对他们学业的管制比较松懈，所以竹志轩中举子请假相对容易很多。
他们本要各自登上马车，但孙乐偏偏想尝试一下白连翊这高调马车的舒适感觉，最重要的是想和轻风县名人共乘一车。
白连翊在内心默默翻着白眼，骂了成千上百次“不要脸”，若孙乐是张大圆饼，估计已被骂成筛子。
看在孙白两家生意上仍有合作，且旁支还有姻亲关系的份上，白连翊忍气吞声答应与他共乘一车，但为了避免其余人也顺杆爬上车，以致造成车厢空间逼仄呼吸不畅等让他气短胸闷的情况，他自作多情地提醒道：“某自幼身体不适，两人以上待在狭小范围会头晕脑胀恶心呕吐，还请各位能够包涵。”
纨绔子弟皆知道白连翊入县学之前马车里一般都有俩伺候的家奴，那会儿他怎么不觉得头晕脑胀恶心呕吐呢？无非就是孤傲麻烦事儿精本性作祟，也就孙乐脸皮厚说得出口，其他人从没想过去碰白连翊那片逆鳞。
孙乐得意地随着白连翊登上风骚马车，白连翊一上车就软骨症般瘫软地倚着车壁，抬手轻飘飘道：“你随意！”
孙乐：“……”
良久良久，车厢里的氛围都非常安静和……尴尬，白连翊专注闭眸假寐，孙乐时不时撩开车窗帘看外面的情景转移注意力。
直至白连翊睁开眼，装不下去地调整了坐姿，氛围才稍稍有所好转。
“孙二郎，怎么今日钱家的几位没和你们一起？你们三家不经常穿一条裤子的吗？”白连翊玩笑道。
孙乐缓缓舒了一口气，庆幸总算可以说话了，这马车的舒适度毋庸置疑，可和白连翊共乘一车的委屈也毋庸置疑，还不如和丙等学舍的同窗一起坐在简陋的牛车上谈笑风生呢。
“哦，钱多多最近和那个曹乃由有过节，两人约在后山单挑去了！”孙乐乐呵呵地回道，“钱大郎怕输了没面子不让我们去，周大郎身子弱最近遭了风寒，还在卧床休息呢！”
“哦，这样呀！”白连翊煞有介事地颔首，忽然好像又没可聊的了。
车厢里好像有一只乌鸦“嘎嘎”地从两人头顶飞过，还留下了六个黑点。
白连翊：“……”
孙乐：“……”
“那个曹乃由什么来头？连钱大郎都敢得罪？”白连翊无心关心同窗，唯有没话找话道。
孙乐啧啧了几下嘴，摇头道：“那曹乃由的背景吧，我也没听说过，反正有名气有钱的我都知道，没名气没钱的我也不想知道！”
白连翊听到这儿，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所以，除了知道他每次旬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还是个小白脸以外，其他一概不知！哦，我们还打听了他在丙等六号学舍，啧啧啧，多寒酸呀，一看就是个穷鬼！”孙乐的五官糟糕地聚在了一起。
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么和他的情况一样呀？白连翊琢磨道：看来他腹中有点墨水。
“他和钱大郎怎么回事？”
“就小事，同窗之间不小心磕绊到罢了！”孙乐摇摇手，“你也知道钱大郎那身材那肚子，转身间与人有摩擦很正常，但是吧，那曹乃由估计读书读傻了，竟然没道歉，钱大郎的书童立刻就上前要撂翻姓曹的。自从上次钱大郎惨遭绑架，书童还死了，钱家就给他替补了一个打手当书童……”
“那姓曹的没事吧？”
“没事，和钱大郎的书童打了个平手，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孙乐回忆道，“前段日子你是没注意，每次你练剑结束后，钱大郎就在外面练武，美其名曰‘减肥’，实际上呀，他就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向姓曹的下战书！”
白连翊的关注点又偏了：“为何要在我练剑结束后！”
“哦，他怕被你比下去！”
白连翊对答案满意地勾了勾唇：“我也猜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