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成亲的时候在黄昏,因此婚礼也叫昏礼。
前来迎亲的宋明之芝兰玉树,好似出尘的皑皑白雪,一袭红衣更让他显得俊美无畴,犹如下凡的仙人。
村里不少小妇人、大姑娘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心跳如鼓,只是一想到宋家三房那巨债,心里又平衡了许多。
长得好看又如何?
过日子最实在的还不是吃吃喝喝!
纵然云芍药嫁了一个这么俊美的郎君,嫁过去之后,日子还不是不好过?
任谁是生活在债务的压力下,都会郁郁寡欢。
宋明之此番迎亲,该有的礼节一个不少,云家也送上了不薄的嫁妆,大伯娘和二伯娘的脸上都堆着笑容,笑盈盈地说道:“这可都是我们给芍药丫头准备的嫁妆啊!”
这话听听也就过了,切不能当真,云罗村谁不明白,这两人抠搜的紧,根本不可能为云芍药一个外人掏这么多的嫁妆。
这些嫁妆八成是芍药丫头自己置办的,然后以长辈的名义拿出来的。
“这姑娘倒是会挣钱,宋家三房有福喽。”
“可不是嘛,又能干又聪明,大难不死之后,嘴巴也利索了,如今谁还能让她吃亏?”
“想来也是感慨,还以为她会很寒酸地嫁过去呢,没想到才过了七天,这丫头就挣了那么多银子。云崔氏赔了她二十五两银子和价值五两银子的一根银簪子,杨家又赔了她三亩上等水田被她卖了九十两银子,光是这里可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了啊!想来三五年之后,宋家三房的债就可以彻底还清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回到了桃源村。
桃源村的村民们见宋明之娶了一个这么会赚钱的媳妇,带来了这么多嫁妆,又是一阵阵羡慕。
迎亲队伍在宋家三房的门口停下,宋四婶的小女儿充当了出轿小娘,钻进轿子里,拉了新娘的袖子三下,云芍药立刻跨过朱红色的马鞍子,出了花轿。
接着,她由充当喜娘的四婶搀着,宋宣之跟在身后,脸上笑意连连,大哥可终是把云姐姐娶回来了。
随后云芍药站到了喜堂右侧,而宋明之则站在了喜堂的左侧。
喜堂的上方坐着神情冷淡的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
三下跪、九叩首和六升拜之后,云芍药和宋明之一人牵着红绸花的一头,被送入了洞房。
之后,宋明之就要出去应酬宾客了。
说是宾客,其实也就是几个自家人。
宋墨之虽然看不见,但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氛围,等到礼成之后便回了屋,没再凑这个热闹。
大姑宋金菊在堂屋里围着那堆嫁妆看个不停,嫁妆被搬到男方家里之后,一般都会摆到厅堂之中供人观看,这种习俗叫做“看嫁资”。
宋金菊见宋明之从后面走了出来,便讪讪地收了手,坐回到桌前嗑瓜子,一边嗑还一边往自己的兜里塞瓜子。
姑爹坐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像是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高傲的二伯宋千钟和势利眼二伯娘江姗姗没有来,四叔坐在一旁大口吃肉,四婶则在小心地喂着自己的几个孩子,生怕孩子吵闹惹怒了自家男人,要知道,她家男人打她的时候,可从不分地点场合。
今天是老三家的婚事,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除了跟宋家三房偶尔有一点来往的王大娘、孙大叔和刘奶奶之外,其他村人都没有过来吃酒席,因为他们都嫌宋家三房这些年太倒霉,怕进了宋家三房,沾上一身晦气。
至于外面的客人,就只来了江大河和周娘一家子,以及现在替宋明之与云芍药打理羽毛笔生意的万里鹏。
这几人都知道他们今日成婚,打听到了他们的住处,特意送来了红包。
宾客太少,自然热闹不起来,这场婚礼显得冷冷清清。
宋老爷子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冷淡地说道:“既然已经成家了,以后就要有个成家的样子。”
宋明之点了点头,表示谨遵教诲。
宋老太太难得地没有作妖,随着宋老爷子一起起身离去了。
宋金菊直到吃得肚子溜圆,又拿了一个竹篮塞了很多瓜果点心进去,这才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贪婪地望着厅堂里摆着的嫁妆,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你们夫妻二人明天可一定得早起啊,我等着你们来朝我行拜见礼呢。”
实际上,她只是想早点逼问他们要嫁妆罢了,如今家里正缺银子呢。
虽然有点怕宋明之,可是该要的银子,还是应该壮着胆子要回来的,宋明之手里没钱不要紧,他新过门的媳妇手里有钱啊!
这就成了!
看来明天是个丰收的好日子哟!
“嗯,明天你们是得早点过来。”四叔也跟着说道,毕竟这些年他们也欠了四房一些钱。
宋明之微微颔首。
接着,低垂着脑袋的四婶走了过来,将几个红包和一个小方巾放到了宋明之手里,唯唯诺诺地说道:“这是四婶今天替你们收的礼金。”
宋明之摊开手,发现除了外来的宾客给的几个红包之外,小方巾里就放着十几枚铜钱。
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一人拿了五文钱、宋金菊和老二一家一文钱也没有拿,四叔四婶拿了三文钱过来。
家里人给的礼金还真是寒碜。
“四婶费心了。”宋明之诚心道谢。
四婶的脸上有些泛红,连忙说道:“本来应该多拿些钱过来的,可最近家里……”
四婶不说,宋明之也明白,四叔最爱喝酒吃肉,钱也基本上在他手里攥着,四婶敢藏一个铜板,都会被他打得半死。
这些亲戚都走光之后,宋宣之开始帮着收拾屋子,用行动催促大哥赶紧去新房。
宋家三房的屋子很小,以前都是三兄弟一起凑合在一个屋里,这新房还是一间柴房临时改造的,好在屋子经过了这几天的修葺,倒也有几分新气象。
屋子里,简单地摆着一桌一床,桌上放着一壶合卺酒,床上坐着一袭红衣的新娘子。
灯光朦胧,美人如画。
窗外很安静,只能听见风声,那一片片桃花瓣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了新娘子鲜红的裙摆上,为美人增添了几缕幽香。
正是月静春山空的时节,空气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可宋明之却觉得有些燥热,才刚刚推开这柴门,便惊觉有些紧张。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落花细细碎碎地铺了他一肩膀,直到夜里的寒霜染湿了他的头发,他才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像是怕惊碎了一个美丽的梦。
屋内的云芍药也有些紧张,下意识的伸手拽紧了自己的裙子。
明明知道这是假成亲,可一想到如美玉一般的宋明之,她便免不了有些呼吸急促。
宋明之拿起了桌上的秤杆,抬手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鲜红的盖头被缓缓揭开,露出了她低垂的眉眼。
那眉似新柳,目如秋波;
那唇如殷樱,靥似芙蓉;
青丝何盘盘,如乌云泱泱,几支银簪点缀得恰到好处,簪子上的挂坠很长,流泻到了她的锁骨上,像是白月泉中的两只银鱼。
云芍药缓缓抬眸,真真是顾盼生辉、风华绝代。
饶是宋明之上辈子,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一阵心神恍惚。
而且,她还隐隐的给他一种熟悉感,他上辈子好似见过的哪个大人物,与她五官有些相像。
可仔细一想,他竟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宋明之按捺下了心中异样的想法。
柴屋内的龙凤烛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啵声,夜色缓缓流逝着。
这一夜,云芍药合衣而眠,躺在了床上,而宋明之则靠在桌旁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两人换好衣服,便去了宋家老宅。
两人来的时候还早,可宋家老宅里除了老二一家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尤其是宋金菊,一见到云芍药和宋明之来了,眼睛就巴在他们身上,没有移开过。
云芍药作为宋家的新媳妇,开始给各位长辈们准备茶,接着给他们行拜见礼。
很快,云芍药就将一杯杯茶水倒好了,然后端到了各位长辈面前,给每一位长辈行礼。
每一位长辈在她行礼之后,都会给她发一个红包。
云芍药掂量了一下红包的重量,发现老爷子、老太太和四叔一家给的铜钱并不多,而大姑一家给的就是两张空的红包纸。
不过她也不在意,俗话说得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纵然现在再穷再苦,也总有一天能够改变命运,扶摇直上。
“你也别怪大姑和你姑爹只给两张红包纸,”宋金菊没好气地说道,“你姑爹现在遭了难,家里没钱。”
说得就好像他们家没遭难的话,就会给钱似的。
云芍药知道宋金菊是什么德性,因此也没有在意。
还没等云芍药开口说话,宋金菊便伸长了脖子看向她,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拜见礼也行了,茶也喝了,咱们是不是该谈谈钱的事情了?”
宋金菊现在比较怕宋明之,觉得相比起宋明之,云芍药应该比较好对付一些,虽然上次她也没在她手里讨到便宜。
可至少她不会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呀!
“多少钱?”云芍药问道。
宋金菊脸皮厚,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