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她曾对宋墨之说要送他一件礼物,后来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又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宋墨之,宋墨之又在木板上刻字,尽管看不见这个世界,他的心中却依然有一片广袤的天地。
为什么要学字呢?
大抵是因为对人生还怀抱着希望吧?希望有一天可以恢复视力,所以一直在为未来准备着,希望到了那一天,他可以更好的面对往后余生。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看着温润如涓涓流淌的溪水,实则心如坚定不移的磐石。
他如今处于这般逆境,还自强不息,令她感到汗颜。
她走了过去,从竹筒里抽出一把雕刻刀,转头问他:“这把雕刻刀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宋墨之颔首,浓密而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半遮着烟雨朦胧的一双眸子。
夜风吹来,窗外桃花如雪,他的长发随风而舞,那张如画的容颜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云芍药心中暗想,这般出色的人,也不知将来得配个怎样的女子。
她拿着雕刻刀回到屋里,从自己的系统空间里调出了那份抽奖得来的弓弩的构造图,认认真真地刻了起来。
不多久,宋明之回来了,云芍药将手里的板子放到一边,对他说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又有几个字忘了怎么写,正想找你问问呢。”
“想问什么?”宋明之走到她身后,垂下头来。
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这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红,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了几下,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就是有几个零件的名字忘了怎么写,比如说……”
“你呀,还是应当多练练字。”他握着她的手,就着手里的雕刻刀,如铁画银勾般将她说的那几个字刻了下来。
云芍药抬头看了一眼他谪仙般的容颜,心跳又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这也怪不得她,学了多年的简笔字,一下子哪能适应得过来?
更何况这个时代又没有标点符号,书面用语还基本都是文言文,她就算是想根据上下文的语境推测出每个字的意思,也有点吃力呀。
还是白话文好!
“你做的是弓箭吗?家里的墙上挂着一把,暂时不需要别的弓箭,更何况,我以后上山打猎的机会大抵也不多了。”宋明之只是扫了一眼她雕刻的雏形,便猜出了她要做什么。
“是弓箭的升级版--弓弩!”云芍药将木板递到了他的手里,“我猜你大抵以后也不会上山打猎了,这把弓弩我是想让宋墨之做着玩玩,他在制作这些东西上简直可以被称为天才呢!”
“哦?”宋明之陷入了深思之中,上辈子宋墨之的这些才能并没有被发掘出来,他波澜不惊地过着他的一生。
至于他死了之后,宋墨之和宋宣之往后的命运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真的,你要相信他!”云芍药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
“嗯。”宋明之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宋墨之是否真在这方面是不世出的天才犹未可知,可云芍药对弓箭知之甚少,还想着弄一张弓箭升级版的构造图,就显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算了,她开心就好!
次日一早,一家人才刚用完早膳,宋家三房的门就被人急急忙忙地敲响了。
“快开门!快开门!快让小云氏救救我儿子!”门外传来了邱大娘焦急地大喊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村民们的奚落声。
“造孽哦,居然找上了小云氏看病,还不如去隔壁村请大夫呢!”
“隔壁村的大夫今天一早就去镇上了,根本不在家里。要说这邱大娘也真是倒霉,周大夫昨天又进山采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儿子昨晚拉肚子拉了一夜,到今早的时候腿肚子都是虚软的,那几乎是隔一一盏茶的时辰就要往厕所里跑一次啊!邱大娘找不到周大夫和隔壁村的大夫吧,只好带着儿子去镇上看病,哪知道做牛车生意的老头不让他们母子上车呀,她儿子要是拉了一车的屎,老头还要不要做别的客人的生意了?”
“那也不该病急乱投医呀,小云氏才学会认字多久?她看过几本医书?她也不担心小云氏将他儿子的病越治越糟糕!真是愚蠢的妇人之见!”
……
邱大娘背着她浑身虚软的儿子进了院子之后,云芍药赶紧走了过来。
只见眼前的病人脸色苍白,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情况怎么样?”云芍药连忙问道,“感觉哪里不舒服?”
“小云氏,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拉肚子,而且我的肚子好痛,每次拉完了之后,腹痛的症状会减轻一些,之后没过多久,就又有拉肚子的倾向了。”病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每次拉肚子的间隔时长是多久?”云芍药一本正经地问道。
“最开始拉肚子的间隔时长是半炷香的时辰,后来变成了一盏茶的时辰,而到现在就变成了半盏茶的时辰,哎哟,我的肚子又痛起来了,正咕噜咕噜地叫呢,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家的茅厕在哪里?我要赶紧上茅厕!”病人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邱大娘赶紧过去扶住了他,让他将身体的大半重量放在她的身上。
“就在左边上。”云芍药指向了一旁。
古代的茅厕一般建在二楼,这样倒是可以保证茅厕的干净。
而茅厕的一楼往往是猪圈,人的粪便从二楼掉下来,就会成为猪的食物。
一直到云芍药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在韩国的一些地方,存在着一些原生态猪肉,那些猪依然以人的粪便为食。
当然,这样的猪很容易感染寄生虫,从这一点而言,安全程度反而还比不上那些吃饲料长大的猪。
不过宋家三房从前没有养猪的条件,现在也没想过养猪,茅厕虽然建了个二层小楼,第一层连着的却不是猪圈。
病人被邱大娘搀扶着去上了一次厕所之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
他又坐回了椅子上,痛苦地对云芍药说道:“小云氏,我太难受了,你不是看过几本医书吗?该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吧!”
“你先告诉我你的症状,”云芍药仔细地打量着他,“你的粪便是什么样子的?”
“稀得像是水一样……”病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小便呢?”
“小便的量又短又少。”
“小便的颜色如何?”
“像是浓茶一样。”
云芍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口渴吗?”
“口渴,经常口渴!”病人连连点头。
“那你等着,我先给你倒一杯水。”云芍药起身往厨房走去。
“小云氏,你别走啊,你先给我开药啊!我现在难受得都快死了!”病人大喊了起来。
门外有看热闹的人抱着胳膊,凉凉地说了一句:“这就受不了了?等你吃了她开的药,估计难受得更加想死了!”
“真想不明白邱大娘到底是怎么想的,非得找个屁臭都不懂的新人在这里给她儿子乱开药!她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呀?有这么当娘的吗?”
“是啊,他们母子俩人现在是求着小云氏开药,相信等吃了小云氏开的药之后,就要痛骂她三百回了!如果随随便便地看几本医书,就能成为一个好大夫,那世界上的大夫岂不到处都是了?”
……
云芍药从厨房里倒了一碗温开水过来,让病人喝了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是湿热泄泻,要想治好也很简单。”
“怎么个简单法儿?”病人连忙问道。
“马齿苋一两二钱,蒜泥三钱。先将马齿苋煎成汤药,然后再以适量的蒜泥和红糖冲服,每天服用2~3次,不日即可痊愈。”
“就这么简单?”病人很惊讶。
“就这么简单。”云芍药很肯定地回答道。
门外的村民们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觉得云芍药这方子开得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么简单的方子真能治得好他那么严重的腹泻?
“要不……你再回去翻一下书?”病人的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就是这个方子。”云芍药坚持道。
“可是你这方子开得也太儿戏了吧?”邱大娘也面露不满之色,“你上次给你们家小四治病,用得方子也没这么简单呀!”
“治病讲究的是对症下药,小四的病症和你儿子的病症完全不同,用的药又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那不行!那你肯定也得给我儿子开一堆药,就那么一点马齿苋、蒜泥加红糖,能治得好我儿子才怪!”邱大娘不依不饶地喊了起来。
“方子就是这样,吃不吃随你!病人和医者讲究一个缘分,如果病人对医者并不信任,那还不如另请高明呢。”
“那、那我们家可没红糖,”邱大娘想到了一些事情,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吧!”
“我怎么故意了?”云芍药耐着性子问道。
“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在河边洗衣服时编排你的话了?所以你故意要报复我,你随随便便地开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药方,打算让我儿子的病情越来越重!你还想让我去富贵人家家里借红糖,到时候去镇上买红糖还给人家,又得花上好大一笔钱!小云氏,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我简直是错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