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湿漉漉的女孩费劲地攀上了礁石,从海底游到沙滩上,仿佛已经九死一生。但是她不能再让自己休息,她只是稍微喘了一口气,将背包从防水袋里取出来,随后费力地往前跑。
沙滩和森林之间有一道白色的屏障,在她迈入白光,进入了森林后。整座森林都被暴风雨吹得呼啦作响,她下意识回头,看到巨浪不断翻滚,那艘船已经不见了。
姜亦溪,祝你成功。
她在心里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打开SGNL,给自己穿上屏蔽磁场的装置,并且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地图,这是她当初在森林里记录的地图。
少女顺着路线在疾速奔跑,没有Whale的提示,沿途遇到的一切变异物,都被她取出武器斩下,她感觉自己好像有无穷的力气,就算头顶的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挡住,但是——
她不需要光了。
她自己就是光。
在这里,时空不一定具有连续性,也不一定每次都线性发展,一件事的因果不一定有互相的相互关系,会并存多种可能性。
在蝴蝶效应下乱序的多米诺骨牌,不同阵形的牌可能掉落的速度不同,距离不同,但是最终它们都会来到终点。可能在发生事件的时候,他们是同时发生的,他们就像这天下掉下的雨水,可能同时抵达,也可能同时消失。
时语顿住脚步,在森林里,再次验证了这句话。
在她面前,站了一个小女孩子。
她垂下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正如,被催眠的古教授,把穿越十几年的坐标告诉了现在的自己,而其实是未来的自己,曾经告诉姜亦溪下一步怎么做,也正如,她和面前这个小女孩的相遇。
程庭芷。
“你叫程庭芷。”时语喘了一口气,开口问。
小女孩子胆怯地点了点头:“我好像迷路了,你也是迷路了吗?”
“我带你出去。”时语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出去后,把这封信给你的母亲,程安。”
“没有任何人能走出无望森林的。”程庭芷说。
“我可以,”时语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她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她说:“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到。”
她点击SGNL,购买了屏蔽磁场的装置,给小女孩子戴上。时语身上有着坚定的力量,她紧紧地抓着小女孩子的手,继续往前走。
其实这座森林的时间可以流逝得很快,也可以流逝得很慢。你在里面或许度过一年,在外面也只度过几分钟。
这座森林的时间是乱序的,你可能会被困在某个乱序的时空里。
但是她早就找到了如何离开这座森林的路径,她有着极强的认路能力和记忆能力。
暴风雨吹得整座森林摇摇晃晃,时语不知道她抓着小女孩子的手彼此走了多久,直到她拿起地图,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距离森林外部很近的时候,正要开口,却一个转身,发现小女孩子在消失了。
时语眨了眨眼,看着程庭芷抬头看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没关系,”她平静地说,“希望在未来和你能相遇。”
程庭芷彻底消失了。
时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耳畔传来整座森林的噩耗,她好像听到无数乌鸦陆陆续续地飞起,鸦鸣悲切,构成一首死亡的幻想曲。
世界线在重新排列组合,上帝再次摇起了骰子。
她垂下眼,往前奔去。
前面有一丝光。
古木拔地而起,听到动静的少年,皱着眉将手电筒抬了抬。他披着透明雨衣,脸色都是淡漠的,按理说,这一天晚上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动静才对。
有人破光而来。
洛昼站在古木旁,举着手电筒,看着黑暗的密林里,钻出一道人影,他眸光闪了闪,脸色是毫不掩饰的惊怔。
时语抬起头来,在一片光中,和他对视。
终于,和你见面了。
身后传来陆何遇的声音:“洛昼,你看到了什么?”
这是……
时语微微闭上眼睛,忽然想明白了,果然,陆何遇那天晚上去森林,是和洛昼一起的。她还没开口,就看到洛昼走过来,一把拉住她躲在一颗古木后面。
他一声不吭地关上了手电筒。
陆何遇只是举着手电筒检查了一番,没检查出什么,很快去了另一个区域。
“你怎么来了?”洛昼开口。
时语没有披雨衣,她浑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地缩在旁边,她还没回答,就听到少年讥诮的语气:“放弃去新世界获得新公民的身份,还想救下你的陆何遇?”
其实不是没有道理,比起上一次的世界线,这一次的时语已经提前预知了今晚过后陆何遇的命运,所以,她费劲千辛万苦赶来,也只有这个可能。
时语觉得鼻子一酸。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怀念他这个态度。
很怀念他这个略带讥诮的语气,怀念他微微扬起下颌,看向别人的时候,那倨傲的眼神。
“我要救的人不是他,”时语低声说,她吸了吸鼻子,“我想救你。”
他觉得好笑:“你怎么救?”
时语觉得浑身都很疼,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觉得自己像是有满腔委屈,她无声地动了动唇瓣,眼泪就落了下来。但是,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他面前哭的。
“粒子机器,无望森林的地图,我都带来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大脑一片混乱,却挑着重点说,“我有Whale机器的终端指令,我也知道新大陆的坐标……”
她把一切都带来了。
在一片混乱里,她低声说,“洛昼,有了这些,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带着这些设备进入森林,找到负能量,启动粒子机器,然后,就可以回到过去。
洛昼陷入了沉默,好一会,他才语气淡淡地开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现在不能回孤儿院,先去程安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