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今晚会是这样开场。”时语慢悠悠地走着，嘴角向上弯起：“你说说，今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洛昼漫不经心地说。
时语微不可闻地笑。
他们这支临时组在一起的五人小组，短暂被点名后，他们就拿到了一个堪称高科技的东西，叫能源帽。能源帽十分轻薄，看上去上去像头盔差不多，但是正中间有一盏能源灯，打开的时候可以把一百平方米的场地给照亮。而能源帽内置了摄像头，现在的他们跟直播差不多，只不过观众是坐在展播厅的学生了。
这顶能源帽的具体构造时语不清楚，但她莫名想到了之前在生态园所看到的能源植物，不知道是不是息息相关。这么看来，古教授简直是多领域开花的能人，也怪不得院长对古教授的态度和寻常老师是不同的。
陈泷因为受伤不能跟上来，但是陈泷还是清醒地要求清老师和易老师作为陪同老师跟随，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自然被院长应予了。清老师和易老师分别带队，因为进入三楼需要输入密码，所以清老师带玉子和苓子上升降机，而易老师带的是时语和洛昼还有何也。
时语知道，今晚他们是需要开匿名会。但如果他们戴上这顶能源帽，不就等于给所有人直播他们在做什么事了？
开什么玩笑！
碍于旁边还站着一个何也，时语不方便说太多，只好撇撇嘴，自顾戴上了能源帽。
清老师那三个人已经上去了，过了一会，升降机降落，易老师带他们三个进入升降机。
“上去之后，跟在我和清老师后面，知道吗？”易老师一边戴能源帽，一边叮嘱。
何也眨了眨眼，问出第一个问题：“请问我们为什么要戴这个呢？难道上面没有灯吗？”
“三楼有。”易老师说，“四楼没有。”
“为什么？”
何也像一个好奇宝宝地追问：“为什么四楼没有啊？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易老师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才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院长会同意……仔细去想的话，他甚至觉得院长当时的举动也太沉不住气了。要知道，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去了四楼，得知里面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才被他窥视没多久，今晚院长就决定公布于众。
难道是他在监控室做的手脚被发现了吗？
不可能……
易老师胡乱地想着，心思也不在旁边这三个学生身上。
滴——
升降机到了三楼。
清老师和玉子、苓子三人早就在等他们了。玉子和苓子缩成一团，清老师站在三楼的栏杆旁边，正抬头向上看，夜色已经蒙上了天边，这样的黑的夜晚，看不到任何一颗星星。
听到响动后，清老师才往升降机那边看，和易老师四目相对，旋即，她才看向时语和洛昼，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何也。
“都到了吧，易老师带路吧。”清老师说。
他们这几个，只有易老师今天被院长和古教授带走了，得以来过四楼。
易老师点头，毫不犹豫地第一个往前走，跟在他后面的是玉子和苓子，然后就是时语和洛昼，何也跟在队伍的后面，而清老师则走在最后面断后。
此时此刻的三楼已经是没有人了，每间办公室都关得紧紧的，窗帘也放了下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他们这支队伍缓慢地穿过走廊，往四楼的方向走去。
何也站在洛昼后面，百无聊赖地忽然没话找话笑道：“前面这位，是叫洛昼吗？”
洛昼头也不回，没有搭理他。
何也又说：“肯定是你吧，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好奇怪，好拗口。”
“没什么含义。”洛昼说。
他们说着，易老师已经站在了四楼的门口。他停下脚步，身后的玉子缩了一下头，和苓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也停下了脚步。而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也往前走，他们的队伍由竖形逐渐转为半扇形，围住了这扇漆黑的大门。
时语心跳如鼓，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她在心里很清楚，凯莉就是在这里摔落的，当时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很快，很快就有答案了……
“开这扇门之前，按照院长的吩咐，我应该给你们都讲解一遍。”易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大门顶端的摄像头，语气平和道：“生态园，从来都没有四楼。”
“生态园一共只有三层，从来都没有四楼。第四楼其实是一间处于三楼的实验室，但由于三楼是属于办公区域，四楼并不属于办公区域，所以才取名为第四楼。这只是实验室名，并非真的有第四楼。”
……
展播厅里寂静无声。
院长站在讲台上，看着屏幕上的漆黑大门，以及易老师的话，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球里，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易老师伸出手，开始输入密码。
漆黑的大门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随后，易老师轻轻一推，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进来吧。”易老师说，“记得开能源灯。”
漆黑的大门缓慢地被他打开，从一条缝，逐渐扩大。
七个人戴着能源灯，强烈的光束照了进去，宽阔的实验室瞬间亮如白昼，时语霎那仿佛失语一般，说不出任何话，不仅是她，旁边任何一个人都没再言语。
脚步像被黏在地板上，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就连见惯世面的清老师，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什么？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几种强烈的化学气味铺面而来，时语只能勉力分辨出里面有高效抗氧化剂的味道，里面还参杂着病理性的臭味。但除了这个，其他却真的无法再分辨了。
她大部分的精力，不是被气味所吸引，而是眼前所看到的吸引。
映入眼帘是一个巨大的培育缸，培育缸非常大且高，里面却是数十只类似猿猴的动物，它们并不像普通动物那般灵敏聪慧，培育缸里如同微观森林，里面有植物，有泥土，甚至也有藤蔓和假山，还有小小的河流。猿猴的身子非常高且健壮，但他们都没有尾巴。它们目光没有焦距，在那里无意识地晃荡。
时语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她没记错的话，这座岛屿压根没有猿猴这类生物。
“这是什么？”时语问出口。
“这是猿猴，是一种动物。”易老师说，“古教授给它们做了脑白质切除手术，切除了前额叶，并且给他们做了脑部处理。他们现在非常温顺，除了智商太低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为什么要这样做？”时语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带了颤。
或许是他们的闯入，实验室里其他巨型动物受惊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只能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铁笼的声音。
“这是一种实验而已。”易老师说：“我们一直在研究可控型的动物，是完全由人类控制的，它们可以各司其职，做自己本分的事情。但是普通哺乳动物缺乏智力，本身不具备参考性，所以我们选择了具有智力和判断能力的猿猴，它们有共情能力，并且群居，是很好的参考对象，现在它们已经变得非常乖巧了。”
易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偏过身子，给他们介绍：“这些也一样。”
在他身后，无数的铁笼都暴露在强烈的光线下。铁笼有大有小，有些出奇的大，里面装着类似牛、羊的动物，但它们却安静地趴着，它们的身子显然已经经过了改造，例如奶牛身上有无数汝头，而下面则连接着接奶器，羊身上的羊毛出奇茂密，几乎盖住了它的短腿。在这些铁笼里，时语终于看到了刚刚那些“宠物”的身影。它们在铁笼里，对着人类虎视眈眈，血红的眼眸里隐约看到嗜血的痕迹。
“这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它们属于基因改良后的杂交动物，是由鬣狗和藏獒杂交得出来的品种，经过我们古教授数次针对基因改良，让它们完全服从我们人类的命令。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类，当然，也不具备智商。最妙的是，它们不会背叛主人。”易老师说着，伸出手，手里出现一枚小小的方形道具，他轻轻一按，里面就发出一道光。
随着这道光，铁笼的“宠物”冲了过去，重重撞到铁笼上。
易老师没停手，“宠物”就一直在冲撞，直到额头溢出了血，漫过黑亮的皮毛。
易老师冷淡道：“它们就是这样，会无条件地服从命令，至死方休。古教授给它们都做了脑部手术，它们属于色盲的状态，但是对红外线非常敏感，我们将红外线灯打开，它们就会跟随红外线灯的命令去无差别攻击。不过，它们唯独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就算红外线灯照射到我们的身上，它们也不会对我们进行攻击。”
易老师收起了红外线灯，继续说：“它们很乖，忠诚度很高，也不会发晴或者发出野兽的叫声，它们是很好的孩子。”
“……”
时语几乎没忍住，喉咙一阵阵干呕，而那边的玉子和苓子已经受不了了，玉子脸色苍白地跑出去，止不住地呕吐了起来，都什么都吐不出。
冷，非常冷。
恐惧和恶心两种情绪交织，让时语的胃部一阵阵泛酸，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要把今晚看到的这一幕，这些全都死死记在脑海里。
为什么，人类可以对动物残忍到这种地步？！
“我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何也冷不丁地开口，他开玩笑道：“我怎么听起来，感觉我们这些所谓的孤儿也和它们一样呢？”
“不要这样说。”易老师伸出手，推了一下金丝眼镜框，微微笑道：“我们是人类，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和这些畜生怎么能一样？而且，古教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为了我们能生存下来。”
“我不懂老师的意思。”时语冷漠地吐出这句话。
“如果诸位还是不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就看看这个吧。不过，这个东西需要大家关掉能源灯，因为它们不能被强光照射。”
易老师神秘地笑道，他走到正中央，拍了拍其中一个巨大无比的培育缸。但是这个培育缸被黑布笼罩其中，将里面的秘密掩得严严实实的，完全不透风。
“这是什么？”
“这是答案。”易老师说着，就伸出手将黑布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