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小组又陷入了寂静，小小地争吵过后，时语的心思也稳不下来。清老师慢悠悠地喝着玫瑰花茶，来回走动。
他们都在等……不，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消息。
午后的阳光，慢慢地倾斜，然后缓慢转为金黄色。时语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慢慢地脑袋开始昏沉起来，然后合上了眼睛。
洛昼肩上倏地一沉，他扭过头看过去，少女似乎睡着了，伏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她平稳地呼吸着，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这温热的身躯缓慢起伏的呼吸节奏。
洛昼下意识地抬了抬肩膀，没有叫醒她。
刚刚还那样粗鲁地推自己，现在反而自己睡着了？
他内心正在高速运转着思考，却少有地分出一点点心神来，开始想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譬如，要不要继续叫醒她？
在这个问题没有得出答案之前，他还是维持着一样的动作，任由时语靠在自己的肩上睡着。
玉子看着角落里的这两个人，丧气地坐在一边，不开心且小声地说：“光天化日之下，没羞没臊的。”
苓子靠着她，眼神却在看着蓝色的天空，闻言后也看过去，看到了这一幕，又看了看玉子的表情，心里明白了大概：“你就随他们去吧，我看洛昼同学好像也不反对。”
陈泷也难得挤出温情的笑，他喜欢看到组员和谐的场面。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玉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拜托你们不能雪中送炭就算了，也不能落井下石啊！”
玉子吐出一口气，撇开视线。
她喜欢洛昼很久了。
洛昼对自己，不冷不淡，不近不远。像是天边的云，看得见，摸不着。
他给人一种很虚幻的感觉。
原本就没什么信心，怎么忽然就来个天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时语来了后，那个漂亮的少年，好似也变得生动起来。
玉子有些不满地抬眼看去。
洛昼正垂着眼，低低地在看倚靠在自己肩上的女生，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连动都不动一下。
“……”
他从不会用这样专注的目光看任何人。
玉子又愤愤移开视线。
这个夏天，真是热啊……
生态园里的平静，终究没有维持多久。再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时语忽然被人拍醒，她猛地睁大眼睛，便看到了洛昼那双湿润黑亮的眼眸。
她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几乎是猝不及防地陷入他的目光中，两个人距离极近，近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时语先是愣了几秒，很快弹开，恶人先告状：“你打我？”
“嗯。”洛昼点头，微微笑了笑。
她不想提这件事，他也懒得提。他往外抬了抬下颌：“看，院长来了。”
院长来了？她这是睡了多久？
时语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在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中老年人正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来，这个人想必就是院长了。清老师和易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长旁边，和其他几个老师一起，一边说话一边走路，但基本都是老师们在说，而院长在听。
他们走得极慢，院长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差，他全程没说话，嘴角抿成一条线。
看上去，这个院长的长相和这座孤儿院里的老师没什么区别，是非常普通大众的长相，时语心里有些小小地失望。虽然她不是一个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但是洛昼、清老师、易老师这些人，长相都是非常有特色的，属于那种个性鲜明的类型。
院长和几个老师已经走到他们的跟前，院长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坐在地上的这四个学生。大家都没想到院长会在这里停下来，这一瞬间，大家都没说话，四个脑袋抬起头，和院长大眼瞪小眼。
“他们怎么坐在这里？”院长有些严厉地质问，“不是应该坐在里面吗？”
“位置不够了……”其中一个老师说。
“所以就让他们坐在门口吗？”院长说，他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得其他几个老师大气不敢出。
易老师和清老师互看一眼，易老师伸出手推了一下金丝镜框，随和地笑了笑，打破了僵局：“院长，你先进去吧，这几个孩子我来安排，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委屈的。”
院长不为所动，还是站在那里，目光放在易老师身上，横眉竖对地问他：“你怎么安排？”
“我把我们老师的位置让给他们，我们身为老师，这件事本身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站着就好。”易老师不动神色地说。
“那你安排吧。”院长说，他再也不看这四个学生一眼，而是大步向前走，进了展播厅。清老师赶紧向陈泷使眼色，陈泷很上道，率先站了起来，紧接着把其余组员也拉了起来。
“我们跟着清老师进去。”陈泷说，看上去很有组长的派头。
展播厅。
展播厅里坐满了人，位置上都是黑压压的脑袋。展播厅原本是生态园讲课的地方，那巨大的屏幕本来是用来展示植物的，而现在讲台那里站了好几个老师，屏幕也黑了，时语不清楚他们想做什么。
里面的空气有些闷，无数叽叽喳喳的声音贯通在空气里，使人头昏脑涨。时语跟着小组，小组跟着老师，他们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院长后面进了展播厅。
“你们坐这里吧。”清老师带他们走到老师们坐的区域上，吩咐他们坐下来。除了他们，还有几个零散的学生也在外面，被其他老师带进来了，都安排了位置。因为学生已经占满了位置的三分之二，其他没有位置的老师只好在下面站着。
易老师和清老师自然是站在他们小组旁边，陈泷身为组长坐在最外面，刚好紧挨着易老师，陈泷一坐下，就抓紧机会搭讪：“易老师，你选好课外观察小组了吗？”
易老师轻轻地愣了一会，看到了清老师眼底狭促的笑。
于是他也眯起眼睛，故意答：“还没有。”
“那你来我们小组吧，”陈泷的眼睛倏地发亮起来，“清老师就在我们小组，我们小组的课题选得特别好，你可以了解一下……”
这边陈泷像推销员一样推销自己小组的优势，而那边的玉子毫不客气地过来推了推时语：“时同学，能换一个位置吗？”
时语坐在陈泷和洛昼中间，正听陈泷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玉子打扰，一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她抬头看玉子：“怎么了？你不想坐在苓子旁边？”
苓子坐在最靠里面的位置，赶紧开口：“我没关系的。”
“……”
玉子忍了一下，又说：“我是副组长，要和组长坐在一起，便于商量事情。懂吗？”
“懂了。”时语点头，自顾地站起来：“那你坐吧。”
反正她坐哪里都是坐，她和玉子换了位置，这下子，她左边就变成了苓子，而右边就变成了洛昼。
她才坐下来，洛昼就开口：“看不出你还挺谦让的。”
“洛同学，你该不会在这里还想多方面发展感情线吧。”时语嘲弄地轻扯嘴角：“我可不负责帮你挡桃花。”
洛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讲台，但身子却稍稍向时语这边倾斜，语气轻缓：“我也不想的。”
太自恋了。
时语对这种人简直嗤之以鼻。
玉子原先换位置，是想坐在洛昼和陈泷中间，结果她换了位置后，陈泷一心想收买易老师进组，和易老师独自聊得欢，而洛昼又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时语说话，反而显得她坐在这里很寂寞，甚至还不如刚刚的位置，好歹还有苓子陪她。
烦躁！
玉子忍了忍，吐出一口气，决定眼观眼，鼻观心，先稳定心绪。
……
忽然展播厅暗了下来。
院长站在讲台上，敲了敲讲台：“安静！”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原先展播厅里还存在着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大家都像被石化了一样，不再说话了。整个展播厅只能听到院长的声音。
院长站在讲台上，长久地凝视着台下的众人，他不说话，就那样站着，仿佛是一座雕像。
展播厅的门被关了，所有的窗户也被盖上，整个展播厅都陷入了半黑暗状态，只有一些调皮的光线顺着窗沿漏进来，阳光像无数的金丝银边在空中交叉。
大家都在等院长说话。
而这个时候，屏幕亮了起来，随后，一张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照片上，那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少女，她身上盖了白布，而身下的一滩血迹正在蔓延。
展播厅又陷入了躁动。
“安静！”院长又重复了一次。
“觉得可怕吗？”院长说，他站在讲台上，背脊挺得很直，明明上了年纪，看上去却像一个年轻人一样，拥有非常雄厚的嗓音，他的表情也非常严肃：“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制造死亡的人！”
没人再说话，空气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院长又说：“我精心栽培大家，培育你们，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孩子一样……我从没想过，我们这里会出现刽子手。这个女孩子是我们朝夕相对的家人，又是谁那么狠心呢？！平时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竟然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