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子和何也坐在一起,易涯然和清语若坐在一起,而白奕、白盏、以及赫伯特三个人围成一团,还有一个最开始被淘汰的选手,他低着头,坐在稍远的地方,面容是模糊的。
“你们……”如鲠在喉般,她说不出话。
“第七天了,”易涯然温和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推了推金丝镜框,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她说不出一句话。
“大家有什么线索,想法可以都说出来,”白盏说,“集思广益,帮助她快点离开森林嘛!这种鬼地方,是人呆的?”
何也坐在白盏对面,隔着薪火,冷笑道:“你话那么多,你怎么不给建议?”
白盏竖起眉,重重一哼,然后对倚着赫伯特,不满道:“你怎么不帮我说两句话。”
赫伯特看了看白盏,又看了看何也,笑道:“你们两个别吵了。”
“……”
时语的眼睛逐渐湿润。
“你要哭啦?”苓子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她说:“少见哦。”
时语坐在帐篷前,微微缩起身子,她觉得这样的夜,真的冷极了。她抱紧自己的膝盖,却怎么也无法取暖,只好吸了吸鼻子,随后发现一滴泪落在地上。
一滴,又一滴。
一哭,就止不住。
但她还是抬起头,看向那个始终低着头,面容模糊的男生:“你叫陆何遇?”
“对,”他说,“你很坚强,时语。来跟大家说说,你这些天遇到了什么事吧。”
“我……”她哑声说,“遇到了很多、很多事……”
这一刻,她想起了和所有人的除此见面,那场体育馆里的黄昏时分,所有人避开监控摄像头前来自我介绍,她又想起在地下图书馆里,大家围着一台机器畅所欲言。
在这座黑暗冷寂的无望森林里,唯有面前的薪火长存。
这个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类,和面前这仅存的薪火。她在这里,看着辽阔的大海,随着星辰摇落,逐渐被填为荒芜的原野,千百年过去了,这片原野历经变迁,大雁飞去,无意洒落种子,潮起潮落,大陆平移,在没有管的地方里,植物疯长,种子抽芽、生根,古木拔地而起,最终汇聚为一片无望森林。
而她,和这些选手,原本散落世界各地,彼此人生互不相关,却像被一根线牵引着,人生如同无数的雨滴汇聚成溪,最终,他们在这燃不尽的薪火面前相遇。
时语不记得自己盯着这团薪火,说了多久,直到最后她忽然站了起来:“还有一个人呢?”
清语若问:“人都到齐了,你说谁?”
“……”时语站起来后,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目光落在不远处——
所有人围着薪火,而不远处,一个带着能乐面具的少年倚靠着一颗巨大的古木,他也在看着自己,或者说,是看着这群围着薪火的人。
时语连忙跑了过去,她动作有些急,走路踉跄了一下,等到快接近他的时候,却忽然停下来了。
“洛昼……”她低声询问,“是你?”
他没回答,就那样看着她。
于是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脸上的面具,却在快要靠近的瞬间,少年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不轻不重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声音如清泉般好听,却带了几分讥诮:“时语同学,如果你摘下面具,就看不到我了。”
这是她熟悉的洛昼。
说话时候,会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倨傲,说话刻薄,语气讥诮。
所谓的好教养和知书达礼,不过是他的伪装。
她鼻子一酸,想缩回手,却没成功,他稍稍用了几分力,制止了她的动作。
“累吗?”他平静地问。
“累……”
“别哭了。”他说,“你哭得我都后悔了。”
她更想哭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她明明有很多想说的,刚刚面对大家,自己已经说了许多,但是这一刻面对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仿佛只会哭。
她根本不是爱哭的人。
最后,她哽咽地说:“我想你了。”
少年低低地笑了一声:“有多想呢?”
“很想,每一天,都在想。”她轻声道。
戴着面具的少年无声地笑了笑。
……
“时语小姐……”Whale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突兀地横插进来:“该醒醒了。”
时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面前的世界一片天旋地暗,火苗还在止不住摇晃,她那双清亮的瞳仁前,映着火光。
她猛地惊醒。
森林还是那个黑暗冷寂的森林,她坐在帐篷前,守着面前的薪火,薪火摇晃,周围空旷寂寞,空无一人。
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时语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火苗,耳畔的Whale喋喋不休。
“我早说过,这里的植物会散发一种致幻气味,虽然你已经带了过滤器,但是多少还是会吸进去一些……日积月累,长久以来,还是会有致幻的危险。”Whale说:“一般人类陷入致幻后,重则精神错乱,轻则自残自暴……时语小姐,你怎么就哭了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脸庞,果然一片湿润。
“没事……”时语摇了摇头,取出镇定剂配合热水服用,“我只是想起了故人。”
以亡的故人,多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