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林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青州城。
因为是年轻一辈的,季家也没怎么操办,便将尸首处理了。
云蓉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露浓想到她之前的话,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会知道季大公子一定会死?”
云蓉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因为季景元。”
“季景元?”
露浓更加不解了,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由的问道:“难不成是季景元杀了他?”
云蓉摇了摇头,问道:“你说,如果你有个儿子,差点被人害死,你会怎么办?”
露浓听到她这话,红了红脸,却还是如实道:“肯定要找出害人之人讨个公道。”
“那如果这个公道讨不了呢?”云蓉又问。
“怎么会讨不了?”小丫鬟有点疑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云蓉笑了笑,道:“杀人偿命的确是天经地义,但如果被害之人没有死,而害人之人与被害之人还是亲兄弟呢?”
“小姐,我明白了。”
她这么一说,露浓瞬间就懂了。
云蓉笑了笑,没有说话。
露浓接着道:“小姐,杀人的人应该就是季夫人吧?”
先前季景林差点害死季景元,季夫人没有证据,所以,这公道注定是讨不回来的。
即便是证据,季老爷也不可能让这种丑闻传出去。
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这次季景林恰巧被云蓉打伤了,季夫人顺水推舟做个手脚,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季老爷记仇也只能记在那个将季景林打伤的人的头上。
真可谓一石二鸟。
既撇清了自己,又报了仇。
露浓想到这里,看了云蓉一眼,有些担心的道:“小姐,那这么算来,季家的仇人不就成了你了?”
云蓉却丝毫都不担心的道:“那也得他能查到我头上来才行。”
“可是……”上次她都给季老爷留了纸条,难道就不怕他联想到?
“好了,别可是了,我有些饿了,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吧。”
露浓没有说完,便被她打断。
暗暗的瞅了她一眼,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过事情还真如露浓所料,她手中的那碗莲子羹还没喝完,季老爷便登门了。
只是这一回,文锦的脸色却不像之前那般。
季老爷还没踏进门口,便被文锦赶了出去。
“文兄,你这是何意?我上门只是想问一问,上次云神医给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季老爷不明所以,明明上次过来还好好的,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变了个人?
听他问到这里,文锦冷哼一声,看着他道:“怎么回事?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回家去问你那个好儿子吧。”
文锦说到这里,似乎也想起了季景林己死的事。
抬头看了一眼季老爷,见他苍老了许多,一时间心中也不由的生了几分软意。
毕竟错是季景林犯的,又不是他季淮犯的,但迁怒肯定还是有的。
思及此,他想了想道:“你也不用去找蓉姐儿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季老爷听到他的话,忙拱手道:“季兄请说。”
文锦道:“清明节那日,我同夫人携几个小辈出城上坟,回城之时遇到了山匪,这事儿季兄可有听闻?”
季老爷点头:“听说过。”
看到他点头,文锦接着道:“当日袭击我们的山匪,正是你那个好儿子安排的,若非我带的人手够多,你怕是今日也登不了门了。”
季老爷闻言,大吃一惊,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文锦,半天才找回声音道:“季兄,这事儿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景林不是那样的人。”
“误会?关在府衙的那些山匪都己经招供了,还会有误会?”
文锦看着他,冷声道:“你儿子差点杀了我们全家,我没上门找你们报仇,你倒还有脸跑到我门上来,照我说,他就是活该,蓉姐儿说他杀人该偿命,不救他就是对的,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耗,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好儿子,到底背着你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说完,也不管季老爷是个什么表情,直接转身进了府里:“关门。”
守门之人,听到话,忙将大门关了起来。
‘嘭’的一声响起,季老爷才拉回思绪。
他步履蹒跚的走下了门前的台阶。
细密的雨水打到脸上,冰凉冰凉的。
随侍过来给他撑伞,却被他一掌挥落到地上。
“滚。”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
随侍不敢再上前,捡起伞默默的跟在后面。
季老爷怎么也料不到,季景林会背着他做出这种勾结山匪之事。
雨不是很大,但一路淋回去,季老爷己经全身都湿了。
季夫人忙将他迎了进来,唤了丫鬟去准备热水。
之后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抱怨道:“这雨下的,怎么也不撑把伞?”
然而,季老爷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里的某处。
季夫人也没理他,拿了干净衣裳过来,准备给他换上。
衣服才穿到一半,季老爷却突然抓住她的手,道:“夫人,景林不会杀人的对不对?”
季夫人给他穿衣服的手一顿,随后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景林那么乖一个孩子,怎么会杀人?”
听到她的话,季老爷像是找到了共同点一般,眼神亮了亮,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死?”
季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陡然间加快。
她抬起头看着季老爷,见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她,随后飞快的垂下头去,有些不自然的道:“老爷,景林己经入土为安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就当是我们与他今生无缘吧,希望来世,他能平平安安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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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林的死,就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里投入一颗石子。
激起一串水花,便再无声息。
六月将近,青州己经渐渐的热了起来。
文夫人请了裁缝入府,想着给云蓉几人做几身夏装。
量完了尺寸,文夫人又指着早先便搬出来的布匹道:“蓉姐儿,这是你舅舅今年新进的布,你瞧瞧喜欢哪个颜色的,夏装便用它做好了。”
云蓉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几匹布料。
有冰蚕丝、云雾绡、金锦、云锦等等,都是上等名贵布料。
旁边的文霜仪看了一眼,撅着嘴道:“母亲,您怎么这么偏心?这么贵的布料平日里您给我做件衣裳都不肯,这会儿全搬到表姐这来了。”
文夫人嗔了她一眼道:“你说你成天除了跟我要这要那的,还会啥?你要有蓉姐儿一半的省心,别说这些布料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文霜仪听到这话,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转过身挽着云蓉的手臂道:“表姐,我就喜欢那个红色的云锦,那个给我行不行?”
母亲不给她,她还不能找表姐吗?
云蓉闻言,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文霜仪一喜,松开她的手,抱起那匹云锦,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我都答应。”
云蓉暗笑:“真的?”
文霜仪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摸着手中那匹滑滑的云锦,她还是坚决的点了点头道:“真的。”
“明天中午之前将《礼记》中的背下来,这个就归你了。”
“啊”听到条件是背书,文霜仪一下子就垮了脸,看了看手中的云锦,又看了看云蓉。
最后默默的将那匹去锦放了回去:“这布料我不要了。”
比起布料还是命重要。
毕竟背书会要了她的命的。
云蓉看着她的样子,与文夫人相视一笑,而后道:“跟你开个玩笑的,拿去吧。”
“真的?”文霜仪似有些不信。
云蓉笑着点了点头:“再不拿,我可要反悔了。”
听到这话,文霜仪赶紧将布料紧紧的抱在怀里。
云蓉笑了笑,最后挑了那匹莹白色的天蚕丝。
那布料夏天穿起来会比较凉快。
文夫人看着她挑的布料,道:“今儿特意拿了几块比较亮色的来给你挑,不曾想你还是挑了个那么素的,年纪小就要穿艳一些,别老是穿那么素的,不然以后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穿艳的都不行了。”
云蓉抿着唇笑,却是没有说话。
文霜仪听到这话,朝着文夫人‘切’了一声道:“母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像表姐这般颜色,什么样的布料能越过她去?”
文夫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道:“就你会说。”
文霜仪‘嘻嘻’的笑了两声,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就说表姐这样貌,别说这青州了,就是整个大周,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觉得我以后找夫婿,就得找个表姐这样的,差太多了,我都有些看不上。”
文夫人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斥道:“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将夫婿挂在嘴边,害不害臊?羞不羞?”
文霜仪摸着被她戳疼的额头,冲着文夫人做了个鬼脸,便跑了出去。
只是临走还不忘抱上她的云锦。
云蓉无奈的笑了笑。
正准备说话,便见文辛夷从门外匆匆而来:“表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