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的突然到访,文夫人正在给窗前摆的那盘景观树修剪。
闻言,她转过身看着报信的丫鬟,想了想道:“将季老爷请到花厅,再请老爷过去。”
丫鬟应了一声,忙转了出去。
等丫鬟一走,文夫人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便又唤了人进来:“你去听听季老爷过来所谓何事。”
丫鬟愣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夫人,这不太好吧?”
要是被老爷发现她偷听,不得剥了她的皮?
文夫人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道:“这有什么不好?”
丫鬟正想说话。
文夫人摆了摆手,道:“算了,我自个去。”
花厅里,季老爷心情焦急的坐在太师椅上,边上摆着的是丫鬟刚奉上的茶水。
可能是忧心季景林的病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的位置。
左边桌上的茶水碰都没碰一下。
好在,文锦很快就到了。
他跨进门,笑着朝季老爷拱手:“季兄,好久不见。”
季老爷站起身回礼:“文兄,打扰了。”
文锦笑了笑,朝着上首走了过去,随后坐了下来,道:“不知季兄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季老爷闻言,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站起来道:“文兄,还请救一救我那不成气的儿子性命。”
“季兄这话何意?”
事关性命,文锦一怔。
随后皱着眉,抬手示意季老爷坐着说。
季老爷这才坐了回去,随后叹了口气,将季景林被人打断手一事说了出来,又道:“贵府云神医,之前能治好我家小儿的病,所以,我想请她过府一趟。”随后又补充道:“当然,诊金不会少了的。”
文锦点头,算是明白了季老爷的意思。
但却有些犹豫。
自云蓉到青州,文锦自是看出,她是个有主见,有魄力的。
她的事,他做不得主。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季兄,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蓉姐儿乃是家姐之女,她的事,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做不得主,须得问过她才知晓,不若你在此稍坐片刻,我派人过去问问?”
季老爷也理解,拱手道:“那就有劳文兄了。”
说完,文锦便招了随侍过来:“你去表小姐院里递个话,就说季家求医,问她可愿出诊。”
随侍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文锦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季兄先喝口茶润润。”
季老爷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却没有半点端茶的意思。
————
随侍到的时候,云蓉正在院子里练箭。
刚到青州之时,因为忙着文锦的事,她便将这事儿懈怠了下来。
后来闲了下来,便又让她们将箭靶绑了起来。
趁着她休息的空档,露浓拿着帕子上前替她擦了擦汗,才道:“小姐,季家登门了,舅老爷问您怎么想的?”
云蓉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随侍,道:“就说我出门了。”
“是。”露浓应了一声,忙转身去回话。
刚走没两步,又被云蓉叫了回来:“等等。”
露浓顿住,有些疑惑的道:“小姐,怎么了?”
“去拿笔墨来。”
季家之前己经派人来请过一次。
她这会说不在,未免刻意,季家到时候指不定怎么记仇。
虽然她并不怕,但文家的人还在。
她也不能给他们惹太多麻烦。
笔墨很快摆上,云蓉想了想,提笔在纸上落下几字,随后放下笔道:“让他将这个带回去,就说是我出门之前留的。”
“是”露浓应声,将纸折起,递给了随侍。
随侍拿着纸一拱手,便出了院子。
露浓转身问道:“小姐,这事儿等季大公子一醒,他们必然就知道是你做的了,到时候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云蓉眯眼看着扶柳刚射出的那一箭,道:“再拉开一点。”
扶柳点了点头,又去抽第二枝。
云蓉拿过放在边上的衣裳,披到身上,才道:“他醒不了了。”
“啊……”露浓惊讶,问道:“他只是伤了手臂,怎么会醒不了?”
云蓉却没有再给她解释,直接抬脚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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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
季老爷望眼欲穿,终于将随侍盼了回来。
随侍进门,将从云蓉那里拿回来的纸条递到了文锦手上,躬身道:“老爷,表小姐出门了,这个是露浓姐姐让小的带回来的,说是表小姐出门前特意留的。”
季老爷以为是什么药方之类的,心中不免有些喜色。
文锦接过纸条,摆了摆手,随侍便退了下去。
他并未多想,当着季老爷的面,便将纸条打开来。
然而,当他看清那几个字之时,脸上却有些不淡定了。
季老爷心里急的不行,恨不能一把将纸条抓过来,却还是被他按奈住了,问道:“文兄,这上面怎么说的?”
文锦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随后将纸条直接递了过去:“季兄自己看吧。”
季老爷满心疑惑的将纸条接了过来。
随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头,看着文锦,道:“文兄这是什么意思?”
文锦摇头,想了想道:“季兄,蓉姐儿的事儿,我也并不太清楚,你想弄清楚是怎么回来,看来只能等令郎醒后才能问清楚了。”说完,便要喊人送客。
季老爷有些不甘心的道:“文兄,犬子病危,请你看在两家同居青州多年,又是生意伙伴的份上,救他一命。”
说着,他便朝着文锦拜了下去。
文锦忙伸手去扶,而后有些为难的道:“季兄刚才也听到了,蓉姐儿现在并不在府上,便是我想帮忙,也得等她回来了再说呀。”
季老爷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朝着文锦拱了拱手,道:“打扰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花厅。
文锦忙唤了一声:“来人,送季老爷出去。”
季老爷前脚走,文锦后脚便去了云蓉院里。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怕是只有见到云蓉才能得到答案了。
云蓉早就料到文锦会过来。
才刚走到门口,想让人去通禀,便听那丫鬟道:“表小姐早就发了话,让老爷过来,直接去书房就行了。”
文锦点了点头,便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他到时,云蓉正站在书案之后练字,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低头道:“舅舅先坐,我马上就写好了。”
文锦没说话,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云蓉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随后朝着文锦走了过去,直接道:“舅舅是来问纸条的事?”
文锦点头,道:“是的。”
云蓉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才道:“舅舅可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山匪?”
文锦点了点头,随后明白了过来。
他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云蓉,道:“那帮山匪的背后之人是季景林?”
云蓉笑了笑,道:“我按那个山匪提供的消息,去了客栈,赴约之人,就是季景林。”
这就难怪了。
他就说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云蓉给季老爷的纸条上,会写‘杀人偿命’四个字。
想想当日的情形,若非云蓉身后好,他们早就丧身山匪之手了。
所以,杀人偿命并不过份。
更何况云蓉还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废了他一只手。
文锦问清楚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随后便起身准备走。
云蓉站起来,福了福身。
文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云蓉,眼神复杂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如果姐姐在的话,我想她会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说完,他便头也不出的出了房门。
云蓉怔了一下,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
那里有种闷闷的感觉。
但并不属于她。
平平安安她也想,但每次只要想起元帅府那夜的火光,她就没办法让自己收手。
不管是季景林也好,还是裴琰也罢,欠了她的,她都会一笔一笔的要回来。
————
季老爷拿着纸条回了季家。
请来的大夫己经走完了。
看到他回来,季夫人迎了上去,忙问道:“老爷,没请到吗?”
季老爷摇了摇头,随后道:“去将景林身边的随侍叫过来。”
这个时候,季夫人不敢多话,朝着外面唤了一声,道:“去将大公子院儿里的人都叫过来。”
丫鬟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
季夫人看着脸黑的像锅底似的季老爷,问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季老爷将那个纸条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季夫人瞅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将纸条打了开来,随后皱眉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季老爷摇头。
季夫人又问:“这是云神医给的?”
季老爷点头,没有说话。
不多时,季景林院里的人,就全都到齐了。
“见过老爷,夫人。”
季老爷站起身,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问道:“这些日子景林身边跟着的都是谁?站出来。”
下面的人垂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后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厮道:“回老爷,是我,这几日都是小的跟着大公子的。”
季老爷看了他一眼,直接道:“将最近这几日大公子去了哪里,又见了些什么人,全都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