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文府众人都己经熄灯休息了。
有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顺着墙边往外走。
他不时的前后左右察看,极为小心,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了一般。
过了垂花门,再往前走,便是后门了。
他心下一喜,猫着腰朝着后门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看守后门的人己经靠在墙边呼呼大睡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拿下门栓打开门,往外走去。
然而,他前脚才刚踏出去,黑暗中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更深露重的,许管家这是要上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文府管家,许管家。
许管家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去。
门外己经亮起了灯,上到文夫人与文锦,下到文辛夷与文霜仪,但凡文府的主子,基本都守在了门口。
这阵仗,显然就是专门在此等他的。
“我……我……”
许管家‘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句话来。
文锦沉着脸,道:“将他绑起来。”
下面的侍从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便将许管家捆了个结实。
花厅里,灯火通明。
文锦坐在上首。
许管家跪在堂前。
两人都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文锦叹了口气,率先开了口:“许昌,你入我文家十五年有余,我自认待你不薄,却不曾想你竟串通外人,想让文家易主。”
许昌乃许管家的名字。
听到他的话,许管家扬起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而后问道:“待我不薄?”
文锦怔了一下,皱眉道:“难道不是?这文家上上下下,除了我之外,哪一个敢在你面前大声吆喝?这些年,你借着管家之名,从中捞了多少好处?我并非不知,只是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不是大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去,难道这样,我还错了吗?”
听完他的话,许管家抬起头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还不是你跟前的一条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文夫人脸上,像是忆起什么极为不痛快之事,随后又道:“就连我自小定亲的未婚妻,最后都成了你的夫人。”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面色各异。
一下子都惊呆了。
可许管家却像是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一般,又接着道:“若非如此,你当我愿意入你这文府当一个小小的管家?”
文锦皱着眉,扫了一眼文夫人。
文夫人却也是一脸的疑惑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知道啊。
像是知道他们的疑惑一般,许管家冷哼一声,朝着文夫人问道:“方伯父可有同你说过,你幼时订过一门娃娃亲?”
他这么一说,文夫人倒是有点印象了,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道:“有是有过,可当年那门亲事,许……”她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你就是许伯伯的儿子?”
许管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道:“亏你还记得。”
文夫人微微尴尬,显然己经记了起来。
文锦不由的问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夫人红了红脸,道:“锦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上我家提亲之时,父亲曾说过,我有过一门婚约?”
文锦点头,当年他去提亲,就是因为这一门婚约,他与文夫人差点就错过了。
文夫人见他点头,又道:“那婚约的对象,就是许管家。”
文锦怔了一下,目光在文夫人与许管家之间游移不定。
这个时候,文夫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解释道:“我与他本都是崇州人士,许伯母与我母亲交好,当年怀孕之时,两家便订下了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崇州发大水,我们两家人一起逃难,中途却走散了,我母亲便也就是那个时候去的,我与父亲逃到青州之后,便与许伯父一家失了联系,后来父亲多方打听,见过许伯父的人,都说他己经没了,问起许昌的下落,也没有一个人知晓。”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等过了几年之后,我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许家仍未有人上门,父亲便觉得许家应该是绝户了,所以,后来你上门提亲,才会应了下来。”
许管家听到她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说到底就是你家不守信。”
当初两家走散之后,许家便只剩下他一人,他辗转多处,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她的下落,却不想她己嫁为人妻。
那个时候,他真想随着父亲一同去了。
可到底是软弱了一次。
文夫人抿了抿唇,道:“当年两家定下婚事,不过是口头之约,我十五及笄,十八嫁与锦哥,等你三年,难道还不够?莫不是你一辈子不出现,就要让我等你一辈子?”
许管家一噎,道:“难道不该等?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两家还未解除婚约,你便嫁与别人为妻,这不是毁诺是什么?”
文夫人怔了一下,似没料到他这般胡搅蛮缠。
一时间便哑了声。
“你说你是舅母的未婚夫,可有聘书?”然而,不等她说话,云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许管家愣了一下。
都说了是口头之约,哪有什么聘书?
云蓉挑了挑眉道:“既无聘书,你凭什么说舅母是你的未婚妻?既然不是未婚妻,又何来的毁诺一说?”
她的话令人眼前一亮。
许管家有些急了,忙道:“可她刚才也承认了,她与我是有婚约的。”
闻言,云蓉朝着文夫人看了一眼,问道:“舅母,你与他可有过婚约?”
文夫人牵了牵嘴角,摇头道:“没有。”
当年之事,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许家的地方。
云蓉点头,看着许管家道:“你可听清楚了?舅母说了,你们俩并无婚约,既无婚约,你又是哪门子的未婚夫?”
“你们……”许管家像是气极了,指着她们,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然而,云蓉却没有再给他机会说下去,她看着许管家,道:“这件事解决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说说你卖主求荣的事了。”
许管家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心虚的别开头,没有说话。
云蓉似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直接问道:“你是谁的人?”
许管家愣了一下。
云蓉皱眉,以为他听明白,又道:“或者说,你与谁一起陷害的舅舅?”
许管家眼神微闪,别过脸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蓉抿着唇,点了点头,道:“那我再问你,我的梨花佩在哪?”
许管家没有开口。
云蓉也不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话落,便有侍从走了进来,拱手问道:“老爷,夫人,表小姐有何吩咐?”
云蓉指了指跪着的许管家,道:“将他扒了。”
侍从有些尴尬的抬起头,看了上首的文锦与文夫人,才小声问道:“表小姐,是要扒光吗?”
他说完,朝着许管家的脸上看了看,再回头扫了扫云蓉,暗道:“这口味有点重啊。”
云蓉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们误解了他的意思。
红着脸道:“我的意思是说,让你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搜出来。”
侍从这才反应过来,收起天马行空的思绪。
上手几下便将许管家身上的东西全搜了出来:“表小姐,搜完了。”
“嗯。”云蓉应了一声,摆了摆手。
侍从便退了出去。
她蹲下身,看了看,东西不少,有银票,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什么的。
但一看便知都是些贵重物品,她伸手在这堆物品里扒了扒。
随后将躺在最底下的那枚梨花佩拿了出来,在许管家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许管家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咦。”正在这时,一边的文霜仪却惊呼了出来,她指着那堆首饰中一个红色的东西道:“母亲,那不是您丢了的那只八宝钗吗?”
说话间,她己经站起身走了过去,直接将那只红色的八宝钗拿了出来。
文夫人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我就说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了。”
这只钗是她生辰之时,文锦送给她的。
她可喜欢了。
云蓉冷着脸道:“我原以为,你不过就是背主罢了,却没想到你还是个贼。”
许管家皱眉,道:“那只钗本就是我挑的,我再将它带走,有什么错?”
云蓉嗤笑一声,道:“你挑的,又不是你买的,凭什么你拿走?照你这般说,那街上的铺子,只要是我挑中的东西,我便能随意取走了?”
许管家噎了一下,没开口。
云蓉懒得跟他废话,朝着文锦道:“舅舅,事情既然己经清楚了,这许管家明日便让人送到官府吧。”反正与他勾结的是何人,她大概也能猜的到,就算是猜不到,到了官府楼明疏也能问出来。
文锦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文夫人却先一步开了口:“锦哥,不若放了他吧。”
“为何?”文锦不解。
文夫人叹了口气道:“他与我相识一场,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了你的夫人,而他却成了管家,就当是我欠他的,还了他的情,以后两不相欠。”
云蓉没有说话。
文锦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许管家身上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