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是青州城出了名的泼皮。
云蓉想找到他家还是很容易的。
出了客栈一打听便知道了。
只是一行人到的时候,赵家己经拉起了白帆。
有哭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听着像是老人的声音。
门并没有关,云蓉领着人便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看到有人进来,止住了哭声,问道:“你们找谁?”
说话的妇人有些年纪了,云蓉估摸着应该是赵五的母亲。
但想到她们身份尴尬,这会儿过来是问事情的,不由的道:“这位婶婶,我们是赵五的好友,听说他没了,特意过来祭拜的。”
听到云蓉的话,刚止住哭声的妇人,又开始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她抹了抹泪,转身去灵堂前拿了几柱香递到她们手上,道:“你们有心了。”
虽说文锦因为赵五入了牢房,可到底死者为大。
云蓉拿着香点燃,拜了拜才插进香炉里。
文辛夷不肯拜,云蓉倒也不勉强。
便让他将香递给露浓一起处理。
祭拜完之后,云蓉才打量起这个院子里。
然而,偌大个院子,除了她们和赵五的母亲以外,并没有别人。
可想而知这赵五平日里是有多不受人待见。
将院子打量了一圈,云蓉才开口问道:“赵婶子,这院子就您一个人住吗?”
赵婶子点头,又给她们倒了茶,才坐了下来:“这院子是赵五前些天刚买下来的,说是给我养老用。”
云蓉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字,问道:“这院子是刚买的啊?”
赵婶子点头,叹了口气道:“他说买来给我养老用的,他又没娶媳妇儿,暂时我跟他两个人住,可谁知道……”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眶一红,又道:“我本来还想着,有了院子,等攒点钱,再给他娶个媳妇儿的,到时候也抱抱孙子……”
云蓉明白,宽慰道:“婶子,这院子得花不少银子吧?”
一进的小院子,但在京城这块地儿上,也得花些钱。
赵婶子点头,道:“可不是,五百两呢,给他留着娶媳妇儿多好。”
赵五就是个泼皮,又没什么正当的职业,别说五百两,就是一百两对他来说,都不是笔小数目。
云蓉不由的问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赵婶子摇了摇头,才道:“他前些天回来,跟我说有贵人找他办事,这银子是贵人给的。”
说到这里,赵婶子拭了拭泪,又道:“这哪是办事啊,这是换命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里还能不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文锦的事,如果她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是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也不能怎么样。
而且,到现在为止,云蓉除了知道许管家有疑点之外,别的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毕竟许管家只是个管家,若是背后没有人许了他好处,他又怎么会与人里应外合。
所以,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云蓉又问道:“那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吗?”
赵婶子摇了摇头,道:“公子,你与我儿子既是好友,也应该晓得,他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死了都没有个登门的人。”
云蓉默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起身告辞。
赵婶子看着她们要走,有些想留。
可云蓉还有别的事,朝着赵婶子拱了拱手,便往门外走。
赵婶子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冲着她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我儿子说过,文老爷是好人,他不想的,只是没办法。”
云蓉顿住,转过头去看她。
文辛夷却己经冲了上去,他伸手揪住赵婶子的衣领,愤怒道:“他不想?他不想却将我父亲送进了牢里,他不想,却让我父亲成了杀人犯,事情都成这样了,你以为你一句他不想,便能扯平吗?”
赵婶子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云蓉身上。
“表哥,够了。”云蓉轻喝一声。
文辛夷转过头,眼中还有未曾散去的怒意。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儿子造成的?”
云蓉皱眉,示意两个丫鬟去将他拉开,又道:“你也说了是她儿子造成的,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文辛夷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抓住赵婶子的手。
云蓉心里五味陈杂,默不作声的往外走。
赵婶子却叫住了她:“公子稍等一下。”
云蓉转过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婶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然而,赵婶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钻进了屋里。
不多时她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给到了云蓉手中。
云蓉低头一看:“这银锭子……”她余下的话在触及银锭子底部那个‘官’字时戛然而止。
云蓉仔细看了看,惊呼道:“这是官银。”
赵婶子并不清楚什么是官银,只是赵五有吩咐,她便一直放着的:“这是我儿子拿回来的,让我不要随便用。”
云蓉将官银收了起来,才朝着赵婶子一拱手道:“多谢婶子了。”
赵婶子摆了摆手,道:“我儿子虽然不成气,但他说文老爷是好人,我便信,外面的人都说是文老爷杀了他,可我不信,好人怎么会杀人呢?”
她边说边往屋里走。
云蓉抿了抿唇,转身往外走。
出了小院儿,云蓉停下脚步,看了文辛夷一眼,道:“表哥,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的,既然你想入仕,官场上,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哦。”
她还是郁谨的时候,便跟着郁棠与这些人打交道。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比文辛夷看的多,也更清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文辛夷拱了拱手,道:“多谢表妹提点。”
其实刚才在赵婶子拿出银锭子的时候,他便有些后悔了。
只是他拉不下脸来,这会儿听到云蓉这般说,不由的有些羞愧。
明明他才是大的嘛,却连这点小事,都还要云蓉来提点。
云蓉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该说的她都说了,能不能想明白,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赵家小院,是在一条小巷子里,马车进不来,她们便只能走着出去。
刚走到一半,迎面便走来一群人。
巷子有些窄,云蓉一行人靠到了墙边,让他们先行。
云蓉低着头,目光所及,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的主子似乎停在了她的面前。
云蓉正打算抬头,头顶上便响起了一个清冽的声音:“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云蓉皱眉,抬起头,看了一眼,福了福身,道:“楼大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刘山镇帮过她的楼明疏。
楼明疏目光落在她暗含疑惑的眼中,牵了牵唇角问道:“云小姐到这里是闲逛?”
云蓉回了他一个笑脸,反问道:“那楼大人到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楼明疏挑眉,指了指己经过去的一行人,道:“当然是公干,只是具体事情,不好对云小姐讲。”
云蓉顺着他的话随口一说,哪知他还真的答了。
笑了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大人公干了,告辞。”
说完便率先往外走去。
楼明疏也没有留,看她没想过回头,便也转身走了。
等走到巷子口,云蓉才回身看了一眼,而巷子里己经没有了楼明疏的身影。
云蓉估算了一下楼明疏走的距离,以及消失的位置,大概就是赵家小院的位置。
心里有些不解。
楼明疏公干的事情,难不成也与赵家的关?
而躲在墙角偷看的画里,将云蓉转头的那一瞬间看的清清楚楚,他有些兴奋的道:“大人,云小姐回头看了你诶。”
楼明疏闻言,下意识的朝着巷子口看过去,哪里还有云蓉的影子。
瞪了画里一眼,道:“太闲了?”
画里摇了摇头,赶紧去办正事,却还是一边走一边嘟囔道:“那人家说的是真的嘛。”
说话这时还不时的用眼神瞟一下楼明疏。
见他没反应,才撇了撇嘴。
上次刘山镇打赌一事,他可是输了个倾家荡产,到现在都还欠着六百两银子呢。
想一想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回到客栈的时候,嫣红还没有醒,云蓉又给她把了一次脉。
见一切正常才放了心。
只是她中毒太深,这会儿虽然解了毒,具体要到什么时候醒,就得看她自个儿了。
云蓉倒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这只是早晚的事儿。
看完嫣红,她便去里间,换回了女装。
出来的时候见文辛夷还在,不由的问道:“表哥打算在我这过夜?”
文辛夷耳根染上了一抹粉色,飞快的摇了摇头道:“我这就回去。”
“嗯。”云蓉应了一声,又道:“表哥回去跟舅母说说,也省的她着急,只是这事最好避开些许管家。”
文辛夷想起出门之前文夫人的交代,点头道:“表妹放心。”
说完,才转身出了客栈。
文辛夷走后,云蓉坐到了桌边,拿出了赵婶子给的那锭官银。
官银是真的,可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官银也敢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