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瑟缩了一下,目光往旁听的几位官员处扫了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楼明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还不说?”
主簿游移不定中,却瞥见不远处宁正的手动了动。
他心中一惊,忙道:“大人,都是小民干的,赵五是我杀的,陷害文锦也是我做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楼明疏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他沉着眉,像是在思考。
主簿跪的战战兢兢,正想说话,楼明疏却先一步开了口:“赵五死之前有人给了他一些银子,那银子是你给的吗?”
主簿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随后道:“是小民给的。”
楼明疏不置可否,又道:“据本官所知,你月俸不过五两,而赵五所得银两有几百两之多,你哪来的这笔钱?”
主簿一噎,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宁正身上。
而宁正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是小民存的。”
“不吃不喝存个十余年吗?况且,那银子还是官银。”
他刚说完,楼明疏便接上了话。
主簿脸色苍白,头上冷汗直冒,却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偷盗官银可是死罪。
然而,楼明疏却没有想让他解释的意思,又道:“你与文锦无怨无仇,你又为何要陷害他?”
“这……”主簿伸手拭了拭额头的汗珠,思绪根本跟不上他的路线。
楼明疏从桌案后走了出来,在离主簿的不远处停了下来,淡声道:“说不出来?那本官替你说好了。”
主簿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
楼明疏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李文山,道:“年初,青州降大雪数日,百姓庄稼全数被冻死,引发灾情,无数难民涌入青州城,朝廷拨出十万担粮食用来赈灾救济百姓,然而,这些粮食却没有用到百姓身上,本官说的对吗?李大人!”
主簿慌了,边上几位旁听的官员也慌了。
只有李文山一人稳坐大太师椅上。
他嘴角噙笑的扫了楼明疏一眼,笑道:“楼大人,赈灾的粮食没用到难民身上,会用到哪里?这私吞赈灾粮可是大罪,没有证据的事,大人莫要捕风捉影,况且,这事儿与今日所审文锦一案,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楼大人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别的吧。”
楼明疏早料到他会开脱,笑了笑道:“李大人莫急,且听本官说来,这有没有关系,说完李大人便清楚了。”
他这么一说,李文山也没了话。还是那副表情,但不动如山的表情之下,却多了几分不安。
楼明疏笑了笑道:“文锦出事之前,宁大人曾派人去文府找过他,所谈之事,便是要文锦个人捐出十万担粮食,拿来解决灾民的吃饭问题,文锦,本官没有说错吧?”
文锦忙点头,道:“没错。”这些事是那天楼明疏来牢里见他之时,他说的。
宁正己经慌的不行了,听到文锦的话,直接跳起来道:“文锦,本官何时找过你?你莫要为了脱罪,便随便攀咬。”
楼明疏看着他狗急跳墙的样子,道:“宁大人也这般急?”
宁正愣了一下,默默的做了回去。
楼明疏收起了眼中的厉色,道:“文锦没有同意宁大人的提议,不过两天,他便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进了大牢。”
他这么一说,底下有些脑子活络的百姓己经猜出了个中原委,不禁议论了起来。
“我就说朝廷派了赈灾粮为何迟迟不见有人施粥,却不曾想是被人私吞了。”
“可不是嘛,这么大的灾情,身为父母官,居然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来。”
“我昨儿个出城瞧了一眼,城门外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人。”
这人说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听到他们这么说,不少人加入了议论的队伍。
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大,随后便闹了起来。
“狗官,还我孙儿命来。”
说话的老婆婆衣衫褴褛,杵着一根拐杖,眼中满是愤恨。
她话一出口,底下有许多人跟着附和起来。
局势一下变的有些不可收拾起来。
更有甚者,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朝着不远处的宁正砸了过去。
宁正被砸个正着,想要发火,可触及楼明疏之时,又怂了。
倒是楼明疏勾了勾唇。
眼看着这些人大有冲进来的意思,他走回桌案之后,用力的拍下惊木堂,喝道:“安静。”
可能是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太过于骇人,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人群果然停了下来。
底下的人不再继续,楼明疏正了正神色,才道:“李大人你伙同宁大人,指使令弟李文海,私自将十万担赈灾粮售卖,得到的银两用来中饱私囊,后因灾情扩散,你怕出事,又让宁正找了文锦,让他献出十万担粮食,却被文锦拒绝,你一怒之下,便想杀人夺粮,用六百两官银买了赵五的命,用来陷害文锦,只要文锦一死,文家无人主事,到时别说十万担粮食,便是整个文家,也是你囊中之物,本官,说的可对,李大人?”
李文山愣了一下,站起身,拍了拍手,随后笑道:“楼大人真是好想法,只是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赈灾粮的事,本官早己写了折子呈于圣帝,楼大人可别在这里信口雌黄,诬陷本官。”
他说完,朝着楼明疏笑了笑。
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
楼明疏低着头,以拳掩唇,轻笑道:“李大人是觉得我没有证据对吗?”
他这么一说,李文山心里‘咚’的一声,跳了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虽然这样,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道:“楼大人既然有证据,那便拿出证据来好了,本官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楼明疏收起笑意,正色道:“那李大人先见个人吧。”
他拍了拍手,晴空便转了出去,不多时押着一个人上堂。
李文山看到那人的时候,便跌坐到了椅子上。
一张脸灰败不堪,再无前话风采。
那人被带了上来,睛空一脚踢在他腿窝之上,他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楼明疏看了李文山一眼,问道:“这人,李大人可认识?”
李文山没有话说。
跪着的人却在看到李文山的一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他朝前跪走了两步,喊道:“哥,你救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文山的弟弟李文海。
李文山看都没看他一眼。
楼明疏从睛空手里拿过一张纸,打开来,递到了李文山面前,道:“李大人,可看清楚了?这里可都是令弟招供的供词。”
李文山粗略的扫了一眼,还没说话,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李文海是个软骨头。
罢了,罢了。
时也,命也。
有了李文海的证词,李文山很快便招了。
楼明疏将事情理了理,剥去了李文山以及宁正一干人等的官职,打入了死牢,等待圣喻。
而文锦被人陷害,自然是无罪释放。
走出府衙的那一刻,文锦还有些不太相信。
他握着文夫人的手,颤抖着道:“夫人,你受苦了。”
本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活着出来了。
文夫人顿时便红了眼眶,两滴清泪于落于两人交握的手上,摇了摇头道:“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文锦点了点头,又道:“这次多亏了蓉姐儿。”
说到这里,文夫人也想起了忙前忙后的云蓉。
这才转过头去找人。
却发现,云蓉正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与楼明疏正说着什么。
从这里看过去。
郎才女貌,如神仙眷侣,好不般配。
文夫人砸了砸嘴,问道:“蓉姐儿何时与这楼大人认识的?”
文锦却是想了起来,道:“你不记得了?蓉姐儿从小就订了门亲事,男方好像就是这位楼大人。”
他这么一说,文夫人便想起来了,赞了句:“这楼大人倒是好人才。”
文锦也点了点头,文夫人扶他上了马车,将文辛夷留在了这里等云蓉。
云蓉没有注意到文夫人的目光,朝着身前的楼明疏福了福身,道:“多谢楼大人了。”
楼明疏笑了笑道:“我此次出京为的便是此事,云小姐这声谢,倒是受之有愧。”
云蓉扬了扬唇。
还没说话,便听他接着问道:“云小姐此次到青州又是所谓何事?”
难不成因为退婚一事,她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所以才跑到这青州城来?
早知道这般就不退婚了。
楼明疏怔了一下,将脑中的想法抛却。
云蓉笑了笑道:“楼大人不是看到了?自是来省亲的。”
真实想法不可对人言,云蓉只好随便说了个理由。
楼明疏勾唇,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敷衍,笑道:“那余下的事,便有劳云小姐了。”
云蓉点了点头,朝着他再次福身,这才朝着文辛夷走了过去。
画里看着她的背影,小小的叹了一声,道:“若是退亲该多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云蓉以前的痴傻,定是装出来的。
真真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