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玉兰便将药方拿了过来。
云蓉打开看了看,而后走了出去。
门外的墙边是一簇长的正茂的九里香。
云蓉转过头问道:“这花是谁种在这里的?”
季夫人不知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还是如实回道:“是景林,这花种了十来年了,一到花期可香着呢。”
云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屋里。
季夫人心下疑惑,不由的问道:“云大夫,可是那花有什么问题?”
云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默了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二公子是不是每年花期之时会病的比较重一些,过了花期反倒会好一些?”
季夫人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这样。”
季景元时时病着,她也没有留意太多。
只是云蓉这会儿问起来,她才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这么回事,每年到过年的那两三个月,季景元的病情都会好一些。
起初她还以为他这是病好的症状。
只是过完年之后,没多久,他的病便又会变的极为严重。
这么看下来,可不就如云蓉所说吗?
过年的那两三个月,刚好是不开花的时候。
想到这里,季夫人己经算是明白了,可当着外人的面,她始终不好发作。
沉默了一瞬,不由的问道:“云大夫,那元儿这病,可还有得救?”
云蓉点头:“可以。”
找到病因就好办了。
闻言,季夫人不由红了眼眶,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云蓉走到季景元的旁边,道:“将他衣服脱了。”
“啊?”边上的侍从瞪大了双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云蓉皱了皱眉。
季夫人赶紧接上了话,喝道:“快点,将公子的衣服都脱了。”
侍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手就去剥季景元的衣服。
然而,还没等他上手,便被季景元冷声喝退:“滚开。”
明明是喝斥的话,却因为久病的原因,听起来更像是呓语。
侍从愣了一下,站起身,看着云蓉,有些为难。
季夫人也劝道:“元儿,你就听云大夫的,将衣服脱了好不好?”
季景元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抓着被角的手倔强的不肯松开。
云蓉知道他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是个大夫,只管治病救人,至于病人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那都无关紧要,但如果你自己不想活,我可以马上走。”
她说完便站在床边。
季景元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真的能治好我?”
云蓉点头:“能。”
季景元所中的是一种名叫青雨点星的慢性毒。
这种毒不会立时要人的命,但发作之时却会让人觉得像是冬日的雨水打在脸上,又疼又冷,所以叫青雨点星。
其实刚踏进这个院子,看到墙边的那簇九里香,她便有所怀疑。
因为青雨点星的药引便是九里香。
九里香不入用药,花开之时的花粉落入熬好的药里,便是青雨点星。
但是那个药方,除了前世的郁谨之外,便只有两人知道。
一个是身为太子的裴琰,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女书竹。
书竹应该不可能了。
但裴琰为何要为难一个先天体弱又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呢?
可在看到季景林的时候,她明白了。
季景林应该早己归了太子一派,而太子想要得到季家的襄助,首先便得让季景林拿到季家的继承权。
但季景林是前夫人所生,能不能继承季家,得看季老爷与季夫人的意思。
若是季老爷与季夫人不曾生子,那倒还好,但季夫人生了季景元。
所以,季景元便成了他承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但这些话她清楚归清楚,却是不能说的。
季景元听到她的保证,终于松开了手。
侍从见此,忙上前将他从头到脚剥了个干净,只留了一条底裤在身上。。
云蓉弯下腰,目光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里有一条细细的,浅紫色的线。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线的位置,皱了皱眉。
若非她恰巧碰上,再过些日子,这季景元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她伸手在他胸前按了两下,随后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来,烧好之后装到浴桶里抬进来。”
季夫人听到她的话,忙催促道:“快去呀。”
下面的丫鬟领命,赶紧去准备水。
云蓉坐到床边,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朝着季景元身上扎了下去。
不多时,季景元的上半身,便扎满了银针。
云蓉额头微微冒着细汗,正准备抬手去拭,却有人先一步替她擦了。
她抬起头,刚好碰上楼明疏那双满是星辰的眸子:“谢谢。”
楼明疏收回手,淡声道:“不客气。”
云蓉扎好针,准备好的热水也被抬了进来。
她站了起来,道:“将他抬进去。”
下人们赶紧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季景元放到了浴桶之中。
季景元入水之后,她又拿出匕首在他中指的指尖,划了一道口子。
刚划完,鲜血便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她用银针封住了季景元的心脉,防止那条紫色的线再往胸口靠。
热水则是为了让血流速度更快一些,以此让毒血能更快的顺着指洒流出来。
做完这些,她低头看了一眼,走到桌边,写了一副药方递给了季夫人:“去把这些药抓来熬给他喝。”
“这是?”
季夫人看着药方问道。
云蓉朝着季景元走了过去,道:“解毒的药。”
季夫人忙将方子交给了玉兰,命她去抓药。
季景元紧咬着牙关,坐在浴桶之中。
水汽蒸腾,让他苍白的脸色添了些粉。
指尖的鲜血滴嗒滳嗒的不停歇。
季夫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问道:“云大夫,他这血还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云蓉垂眸看了一眼,道:“等到血色正常的时候就可以了。”
季夫人捂着胸口,很是心疼。
云蓉接着道:“他中毒时间太久,我虽有解毒之法,但他身体里的血皆沾染了毒性,只有将他的血放出一部分,才能让他更快的好起来。”
这算是比较快的办法了吧,毕竟她与邓序只有三日之期。
季夫人没再问,站在浴桶前不停的帮季景元擦拭着头上的汗珠。
看的出来他这会儿很难受。
不多时,玉兰端了药过来。
而季景元也己经躺回了榻上。
云蓉收了针,又将他割开的手指包好。
季夫人从玉兰手上接过药,扶起榻上的季景元,就要给他喂下去。
然而,云蓉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药碗端了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随后她转头,皱着眉看了眼玉兰,问道:“这药是谁熬的?”
玉兰眼神微闪,道:“是我。”
云蓉将药碗放到了桌上,又问道:“你熬药时可有离开过?”
玉兰摇了摇头,道:“没有。”
听到两人的话,季夫人也察觉出了问题,不由的问道:“云大夫,这药有问题?”
云蓉没有说话,直接将药倒到了旁边一株开的正艳的花树之上。
却见几乎是瞬间,那株花树便枯了下去。
季夫人大惊,似有些不敢相信:“云大夫,这……”
“有人在药里下毒。”楼明疏直接说了出来。
季夫人痛心疾首的看着玉兰,道:“玉兰,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想要毒害我儿?”
玉兰闻言,忙跪了下去,狡辩道:“夫人,我没有,不是我。”
季夫人喝道:“不是你是谁?从抓药到熬药,全都是你一人所为,你居然还敢狡辩?来人,将她带下去关起来,容后再审。”
这个时候,季夫人虽然气,可到底还是季景元的病重要一些。
玉兰被带走了,季夫人又重新让人去熬了一碗端过来。
因为怕再被人动手脚,喝药之前,还特意让云蓉看了看,确认了没问题,才喂季景元喝了下去。
喝完药不多时,季景元便睡了过去。
季夫人有些担心的问道:“云大夫,他这……?”
云蓉朝着榻上扫了一眼,道:“这药四个时辰之后再给他喝一次,明天早上我再过来看情况。”
说完这些,她便往门外走。
季夫人却是不放心,想了想道:“府上己经为云大夫准备好了客房,不若云大夫今晚就在府上歇息?”
云蓉脚下一顿,她明白季夫人的心情,点了点头道:“那便打扰夫人了。”
季夫人听她答应,笑了笑,忙命人带她过去。
云蓉跟着往客房走,又让露浓回去文家递个信,好让文锦与文夫人放心。
然而,刚走没几步,她便又顿住。
转身朝着背后看了一眼。
却见楼明疏居然还跟在她的身后。
她皱眉问道:“楼大人这是?”
楼明疏轻咳一声,道:“季夫人给本官也准备了房间,所以本官今日也在季府歇息。”
额……
云蓉愣了一下,一时间连接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她来季府是治病救人。
他来又是做什么?
看着她治病救人吗?
云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客房关上门。
画里看着不动的楼明疏,小声道:“大人,云小姐己经进去了,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