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淑妃冷冷清清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不喜欢的物件儿。
不想要了随手丢弃便是。
可云蓉不是物件儿,她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沉了沉心思,将邓淑妃的话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飞快的一闪而过,想要抓住,却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嬷嬷抬了抬手,刚立在两边的宫婢,便全都朝着她走了过来。
云蓉心中急切,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眼看着宫婢就要将她往外拖去,这时又有一个嬷嬷走了进来。
“娘娘息怒。”
说话的嬷嬷看着比之前的那位老嬷嬷要年轻一些,但能在邓淑妃生气的时候出来说话,想来在邓淑妃面前还是有些份量的。
邓淑妃看着说话的嬷嬷,皱了皱眉,道:“花嬷嬷,你是这干什么?”
花嬷嬷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她朝着邓淑妃躬了躬身,才道:“娘娘,老奴不知您听了谁的话,要做这样的事,但您有没有想过,云医官是陛下跟前的人,等下她回去的时候,若是陛下看到她的脸,会怎么想?”
她说这话时,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邓淑妃跟前的老嬷嬷。
邓淑妃愣了一下。
身边的老嬷嬷却开了口:“她是陛下跟前的人又怎么样?她冲撞娘娘在先,没有要她的命,己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花嬷嬷摇了摇头,并不看老嬷嬷,只是朝着邓淑妃又道:“娘娘,您也这么觉得?”
邓淑妃点了点头,道:“她见到本宫不跪,难道不该罚?”
她说完,前面说话的老嬷嬷有些得意的朝着花嬷嬷看了一眼。
花嬷嬷却是直言道:“娘娘,您今日要罚云医官真的只是因为她见到您没有跪吗?”
邓淑妃怔住,有种小时候做坏事被大人抓住的心虚感。
花嬷嬷又道:“娘娘,您再想想,如今陛下不能生子的原因己经找了出来,接下来后宫之中必会有好些妃嫔有孕,您选择这个时候得罪云医官,实再不是明知之举。”
听到这话,云蓉没有吭声,她们大概还不知道,即便是原因找了出来,那圣帝能不能有后,也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在花嬷嬷说完之后,邓淑妃总算是没有再想要划花她的脸。
她挥了挥手,殿里的宫婢便全都退了出去。
那老嬷嬷想留,却被邓淑妃也一起赶了出去,只留下花嬷嬷一人。
人走后,花嬷嬷才朝着云蓉福了福身,道:“让云医官受惊了。”
云蓉摆了摆手道:“刚才还要多谢嬷嬷替我说话。”不然她这张脸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花嬷嬷笑了笑道:“娘娘心思浅,今日之事,还请云医官多多担待些。”
云蓉忙道:“嬷嬷放心,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只是来给娘娘请了个平安脉。”
她这般识趣,花嬷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老奴让人送云医官出去。”
云蓉颔首,拧回药箱,便往外走。
邓淑妃有些不满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都不知道嬷嬷你在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医官而已,别以为凭着她那张脸,到陛下身边做了医官,就能……”
云蓉越走越远,直到邓淑妃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邓淑妃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所为何事。
难怪之前二夫人会说那样的话,这谣言现在都传到宫里了呀。
云蓉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天色依旧晴好,她勾了勾唇,慢慢的往回走。
“云医官,太子殿下有请。”
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蓉停下,抬头看了眼挡住她路的内侍,默默的跟了上去。
内侍领着她左拐右拐的,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处房门前。
宫中的道路她并不是很熟,一下子有点懵。
内侍上前叩了叩门。
屋里传出裴琰的声音:“进来。”
内侍朝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云蓉便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见过太子殿下。”
裴琰抬起头从桌案之后走了出来,在旁边坐下。
云蓉则立在原地。
现在的她不是郁谨,与裴琰君臣有别。
他没有让她坐,她便不能坐。
云蓉心里清楚,而他却像是故意的一般,坐在那里,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不曾挪开。
大概是今日出门之时没有看黄历的原因,在邓淑妃那里坐了冷板凳,在裴琰这里还要接着坐。
“听说云医官父母又亡?”
他说这话时,颇为玩味的盯着她。
而云蓉却始终低垂着头,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头顶。
裴琰皱了皱眉,有些不喜:“你抬起头来。”
云蓉抬起头,回了声:“是。”随后便不再说话。
裴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道:“本宫的侧妃之位还有空缺,云医官可有兴趣考虑考虑?”
嗯?
云蓉心底一惊,他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她脑中炸了开来,一时间连反应都忘记了。
裴琰见她呆呆的又不说话,暗自蹙眉,声音不由的有些不悦起来:“你不愿?”
云蓉回神,忙低头拱手道:“殿下恕罪,臣行止粗鄙,有碍大雅,怕污了殿下的眼。”
这就委婉的拒绝了。
裴琰右手不停的敲击着桌面,在安静的室内发出轻微的声响。
以云蓉对他的了解,这个时候的裴琰己经有些不悦了。
果然,她刚说完,裴琰就开口道:“云医官,你可得想清楚了,本宫的侧妃之位,别人挤破头可都求不到。”
云蓉还是那副样子,又道:“殿下的侧妃自是贵人中的贵人,只是臣向来散慢惯了,不喜约束,况且,臣日日倒腾那些药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沾上了些毒草毒花的,到时候再一个不小心惹到了殿下身上,臣就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听到她这话,裴琰皱了皱眉,随意伸着的脚,随着她的话,往后收了收。
他怎么忘了云蓉是干什么的?
虽然明知道她这话是吓唬他的,可他还是莫名的有些紧张。
云蓉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小作,心中升起一股嘲讽之意。
果然还是那么怕死。
她刚才的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想要强迫她,那她不介意直接弄死他。
裴琰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刚才的尴尬,转言道:“其实今日请云医官来,确有一事。”
云蓉拱手:“殿下请讲。”
裴琰换了一副神色,随后才道:“勤政殿搜出麝香一事,云医官想必知晓。”
云蓉点了点头,何止是知晓。
裴琰又道:“父皇多年不育,如今罪魁祸首己经找了出来,那后宫之内……”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云医官是聪明人,后面的话想必不用本宫再说出来了。”
虽然这些事,他回来之后便问过他身边的那些懂医之人。
他们皆表示不可能,但一想到云蓉在圣帝身边,而她的医术又那么好,他整颗心便不由的提了起来。
所以,今日他找她过来,其实就是想亲口听她说。
圣帝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云蓉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他就是要让他日日提心吊胆。
这太子的位置他高枕无忧的坐了十二年。
如今先收些利息吧。
“陛下之事,臣不敢妄议。”
裴琰皱了皱眉,又道:“云医官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云蓉抬起头,看着他道:“当真?”
裴琰点了点头,道:“本宫以太子之位起誓。”
云蓉淡淡的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后才小声的道:“后宫之中,应该很快就会有喜事了。”
她没有明说,但裴琰却是秒懂。
他皱眉看着云蓉,道:“云医官有办法?”
云蓉淡笑不语。
裴琰一下子就有些慌了,他沉了沉声才道:“云医官想要什么?”
只要她说出来,他一定倾力办到。
云蓉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那句‘想要你死’差点就脱口而出。
她正了正神色,面上不显,摇了摇头道:“臣没有什么想要的。”
裴琰咬牙道:“云医官,人有时候有所求,不妨是件好事。”
云蓉心中冷笑不止,声音却更加的清冷:“殿下说的对,有时候这的确是件好事,但有所求与贪得无厌也不过一墙之隔。”
裴琰皱着眉,不知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蓉朝着她拱了拱手道:“臣还有些事没做完,就不打扰殿下了,臣告退。”
她说着便往外走。
裴琰却在身后叫住了她:“云医官就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云蓉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在这之前,殿下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全自身吧。”
交代?
裴琰一时没有明白,再抬头,云蓉己经出了门。
她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麝香的事,陛下己经查清楚了。”
裴琰惊了一下,再回神,己经没有了云蓉的身影。
可她刚刚那句话,却犹如天雷一般,将他钉在了原地。
她说,圣帝己经查清楚了。
那是不是己经知道了勤政殿里的麝香就是他安排人放的?
可为何他明明清楚,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裴琰气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茶桌,茶杯滚落在地,杯里茶水四溅,杯子摔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