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三日期限将近。
行宫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所有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的伺侯着,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上头不高兴,便丢了脑袋。
圣帝己经没有心思再处理政事了。
裴琰的脚伤也己经见好,他拿着急需处理的折子,进了圣帝的殿内:“父皇,这些折子上所奏请之事,都得请您御笔亲批。”
圣帝浅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提折子一事,而是问道:“鹅胆找的怎么样了?”
裴琰心下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不过儿臣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
他刚说完,圣帝便拍案而起。
却因此牵动伤口,惹的他低低的‘嘶’了一声。
裴琰低着头,轻轻牵了牵唇角,却没有回答圣帝的问题。
得不到准确的答案,圣帝显的格外暴怒。
他不停的在桌案后走动,但每走一步,生的希望就小一步。
一时间殿里的气氛,格外的紧张。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圣帝却停了下来,他看着裴琰,道:“这位置想来朕也坐的够久了。”
裴琰一听,忙跪了下去,神色惊慌不定:“父皇万岁,儿臣一定尽快寻回鹅胆。”
圣帝笑了笑,重复着那两个字:“万岁?”
他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还谈何万岁?
“你退下吧。”他挥了挥手,淡淡的道。
裴琰拱了拱手:“儿臣告退。”
圣帝颓然的坐到龙椅之上,满脸灰败之色。
裴琰从殿内出来之时,殿外阳光正好。
李安迎了上去,悄声问道:“殿下,陛下没为难你吧?”
裴琰抬头看眼不远处的天空,扬了扬唇道:“为难?最后一次罢了。”
说完,便径直出了殿门。
裴琰走后,云蓉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圣帝连头都没抬一下,坐在龙案后,神色惨淡。
云蓉端着药,朝着他走了过去:“陛下,该喝药了。”
圣帝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观其一生,却要在今日划上句点。
圣帝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云蓉知他心中想法,但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他。
放在桌案上的药渐渐不再散发着热气。
圣帝终于开了口:“朕今日真的会死吗?”
他目光落在殿内的某处,似在对云蓉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云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她说了要保圣帝,当然除了鹅胆这一个方子外,还有别的办法救他。
故意拖到这个时候,就是要让圣帝对裴琰起戒心。
圣帝中毒,裴琰若是能找到鹅胆还好,若是不能找到。
她昨日对圣帝所说的话,便会成为一根刺。
这根刺初时并不会有什么,但长久下去,便会根深蒂固,再想要拔除,便是伤筋动骨。
这般想着,她朝着门口的位置看了看。
想来也该来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陛下,楼大人求见。”
圣帝没有说话。
那内侍朝着旁边的周公公看了一眼,便听周公公道:“陛下暂时不想见人,去回了吧。”
内侍应了一声,便准备转身出去。
然而,还不等他离开,便听圣帝道:“宣。”
内侍脚步一顿,转了出去。
不多时,楼明疏从殿外走了进来,他朝着云蓉看了一眼,随后才同圣帝见礼:“见过陛下。”
圣帝回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楼爱卿有事?”
楼明疏拱手道:“陛下,鹅胆寻到了。”
“什么?”圣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楼明疏再次道:“陛下,臣说鹅胆寻到了。”
“楼爱卿此言当真?”
圣帝看着他,生怕这是幻听。
楼明疏点了点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鹅胆确实找到了。”
圣帝一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冲着云蓉道:“云丫头,快,鹅胆找到了。”
云蓉笑了笑,给了楼明疏一个了然的眼神,而后才朝着圣帝道:“那臣这就去给陛下熬药。”
圣帝笑着摆手道:“快去,快去。”
楼明疏也拱了拱手,道:“臣同云医官一起去。”
圣帝挥了挥手,两人便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两人并肩走着,楼明疏温声道:“鹅胆可以用什么代替?”
云蓉笑了笑道:“这是秘技,可不外传的,楼大人想知道的话,没好处可是不行的。”
楼明疏低声轻笑,道:“这么轻易的就将那个条件兑了,不后悔?”
云蓉道:“楼大人现在做的这件事,若是叫陛下知晓可是欺君之罪,怎能算轻易?”
楼明疏但笑不语。
两人一路进了药房。
云蓉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材都放进了药罐里。
楼明疏就立在边上看着。
过了一会儿,云蓉朝着他伸了伸手:“拿来呀。”
楼明疏不解:“什么?”
云蓉皱着眉道:“当然是鹅啊。”
做戏当然得做全,不拿只真鹅,叫人看见不全露馅了?
“你不会没准备吧?”
楼明疏愣了一下,随后道:“怎么可能。”
随即他拍了拍手,不多时,画里便走了进里,手里还拎着一只鹅。
云蓉将鹅杀了,取出鹅胆,又将死鹅丢回了画里手中:“拿回家烧了吃吧。”
画里皱着眉头接过。
又看了看满手是血的云蓉,暗自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他家大人看中这云小姐哪一点了。
别说大家千金了,就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也没见像她这样的。
一只大活鹅,说杀就杀,眼都不带眨一下。
要换作别人,怕是抓都不敢抓。
再看看一旁的楼明疏,双眼含春,一脸的欣赏。
画里觉得,难怪能够订亲,果然,爱好都这般奇葩。
这般想着,他拎着死鹅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云蓉将手里的鹅胆洗净,剁碎了扔进了火堆里。
药罐中的药己经沸腾,云蓉换成了小火,慢慢熬着。
楼明疏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多时,药熬好,云蓉给圣帝端了过去。
楼明疏也一路同行。
云蓉看着像个跟屁虫似的楼明疏,道:“楼大人没有别的事吗?”
楼明疏看了她一眼,道:“有啊。”
云蓉忙道:“那楼大人快去忙吧。”
楼明疏却没有走,反而道:“现在给陛下送药这件事,便是最重要的事。”
云蓉噎了一下。
抬脚进了殿内。
圣帝看到她进来,脸上的笑意压制不住。
云蓉将药呈了上去:“陛下,请用。”
圣帝接过药,一饮而尽。
云蓉看着他喝下,赶紧拿了盆过来。
圣帝饮下解药不到一刻钟,便觉得有什么顺着喉咙往外跑。
云蓉将盆放到他身边,才刚放下,圣帝便‘哇’一的口,全吐了出来。
凝结的黑色血块,圣帝吐了有小半盆才缓过来。
云蓉递过一块帕子,让他擦了擦嘴,这才道:“这是解毒的药,陛下喝完这个,等下臣再开个清余毒的方子,连着喝个三次,余毒便也清了。”
圣帝本就受了伤,此时吐成这样,就更加难受。
有些虚弱的点了点头,道:“你安排便是。”
到此时,云蓉算是真正的赢得了他的信任。
云蓉点了点头,与楼明疏一起将圣帝扶到了榻上休息。
又命人将殿内收拾了,这才退了出去。
“你说,太子会不会气炸?”
精心谋划,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楼明疏笑了笑道:“为何会针对太子?”
云蓉停下,阳光顺着她的头顶洒下来,连她鼻尖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楼明疏咽了咽口水,便听她道:“我父亲死于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元帅府谋反一案,牵连甚多。
云蓉的父亲云放也是被牵连之一。
楼明疏默了默,没有说话。
云蓉笑了起来,看着他道:“楼大人要告发我吗?”
楼明疏看着她的样子,问道:“告发你什么?告发你救了陛下?”
云蓉又道:“楼大人若是这时候去告诉裴琰,说不定还能投个诚。”
楼明疏笑了笑道:“楼家忠于陛下,为何要投诚?”
云蓉默了默没有说话。
楼家忠于陛下,那若有一日,她对准的矛头是陛下呢?
会不会他们也会拔刀相向?
余下的话,云蓉没有说出口:“楼大人该回了。”
楼明疏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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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得知消息后,己经不是用气来形容了。
他砸了好几套瓷器,才冷静下来。
幕僚看他气消的差不多,才道:“殿下,经此一事,陛下那边,您怕是不好交代。”
这事裴琰心中也清楚。
但事己至此,他只能谋后事。
“不若殿下现在就去跟陛下请罪,或许陛下能打消心中的疑虑。”
裴琰看着他,问道:“你是这么觉得?”
幕僚硬着头皮,道:“这己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能不能消除陛下心中的疑虑,就看殿下做的够不够了。”
裴琰皱眉问道:“怎么说?”
幕僚接着道:“殿下请罪,诚意到了,或许陛下只是觉得殿下办事不利,但若诚意不到,那或许就不止是办事不利这么简单了。”
这些裴琰当然知道:“那本宫应该怎么做?”
“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