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宜殿门前,熠熠生辉的“归宜”两个大字挂在高门大柱上。
卫霜宁站在门前,望着那两个字轻轻勾起唇角。归宜、归宜,太挽夫人若是能早一日领略这二字的意义,或许也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几乎被禁足与归宜殿的地步。
“霜宁公主今日怎么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太挽夫人依旧穿着她最爱的一身长尾紫裙,优雅的端坐在高位之上,完全没有被人软禁的窘态。
原本,蓝遥之并没有限~制太挽夫人与天宫之中随意走动的权利,只是当时他忙着应对魔族与龙族大战一时,本已焦头烂额,可太挽夫人偏偏还要在此时兴风作浪,闹出一些事端来,逼得蓝遥之不得不下令命人将太挽夫人软禁与归宜殿中。
不过也仅仅是限制了她的行动而已,却并不曾苛待她半分。
一开始,太挽夫人还不相信如今的蓝遥之竟然已经能将整个天宫都控制在他的手中,直到,她认为绝对会对她忠贞不二的人却不肯放她出去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天宫的天是真的变了。
卫霜宁此行来,与太挽夫人来说,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来看她的笑话,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宣告她即将成为这个天宫第二个主人来耀武扬威的罢了。
不过太挽夫人错了,卫霜宁才没有那个闲情,她是来算账的。
“想必太挽夫人久居于归宜殿中,对如今九天大事尚不知晓,霜宁此来,是特意为了告诉您,魔族动~乱已经平定,在君上的英明带领下,魔族已全军覆没,如今,整个九天之中,到处都在流传着君上手持轩辕剑,以一敌万地英勇战绩。如今,君上的实力已得到了整个九天的认可。”卫霜宁开口说道。
太挽夫人冷笑着两声,“这我已经知道了,他是我儿子,能有如此表现,本宫也很是欣慰。”
卫霜宁却并没有从太挽夫人的脸上看见任何欣慰的表情,她轻声笑了笑,继续道,“不日,君上便会与我成婚,届时,君上不论是在天族,还是在整个九天之中,都会有我凤界的鼎力相助。”
终于,太挽夫人猛地挑起眉头,“你们要成婚了?凤王他同意了?”
卫霜宁点头,目光缓缓地转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太挽夫人想必会很失望、很不甘心吧?”
太挽夫人干笑了两声,“呵呵,我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凤王竟会允下这门婚事,他不是一直都不看好南起的吗?”
凤王为何会不看好蓝遥之,还不是因为两千年前的卫霜宁受的那一场几乎要了她性命的重伤。
卫霜宁的眸底深处渐渐浮现出冷意来,她幽幽道,“当年,太挽夫人诱骗我去取天眼,以助君上出征,却并未告诉我天眼实乃天宫命脉,是天地初成之时,就已形成的至宝,其周更有机关与封印重重,就算是及其整个九天最强悍的战士,也不可能将天眼带离幽潭。可当时我年幼,竟丝毫不知天眼为何物,就擅自去取天眼,被其周围机关所伤,命悬一线,若非当日有好友相助,只怕,我早已与两千年前就成为了天宫禁~地中的一抹亡魂、或者,早已魂飞魄散了。”
卫霜宁旧事重提,令太挽夫人神色一凛,脸上露出惊异之色。据她所知,卫霜宁那次虽死里逃生,可却神魂受损,早就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才是,她怎么会还记得?
太挽夫人皱着眉头,警惕地盯着卫霜宁,“这些话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卫霜宁冷冷地望着太挽夫人,“您还不肯承认吗?当日在云巅仙山上,您亲口对我说的话,您也忘记了吗?”
太挽夫人坐得突然有些不稳,她动了动身子,重新往椅子里面靠了靠,“你、你都想起来了?”
卫霜宁轻轻点头,“我都想起来了,我还记得我父王曾说,当日是太挽夫人察觉到禁~地异样,带人过去之后,就发现了我与云皎,于是亲自将我二人送回了凤界,我父王,为此还十分感谢您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卫霜宁满眼都是讽刺。
明明害她的人就是太挽夫人,可她最后竟还要卖给她父王一个人情,装作是她救了她,真是好算计!
眼看着太挽夫人脸上的淡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卫霜宁继续道,“您这么做的理由,我想无非就是为了得到我父王的支持,同时又能断了南起的未来,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南起究竟做了什么,要被您如此算计?他难道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吗?您为了断他羽翼,不惜对我下手,太挽夫人,您此举,当真是疯狂!”
太挽夫人死死地握住椅子旁的扶手处,几乎要将那红木椅抓出几根手指印来。
在卫霜宁一声声的质问之下,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之中凌厉与狠绝毕露。
“你都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就算你都想起来了又如何?你能奈我何?就算我当初杀了你,你父王又能耐我何?!”
太挽夫人疯狂起来,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大殿中间,“当我知道行军令牌被偷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起,除了他,整个天宫之中,不可能再有人对敢打行军令牌的主意,然而,他却说并不是他拿的。我也相信不是他拿的,毕竟他身边到处都是我的眼睛,他每日里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所以我很快就怀疑上了你。”
太挽夫人说着,抬眸望了卫霜宁一眼,眼中带着得意的笑意,“我对他说,不管是不是他授意的,但偷盗行军令牌之人最后一定会将其交给他,我可以不治他的罪,因为不管他犯了什么错,他终究都是我的儿子,我舍不得,但别人就不一样了。若是被我查出来偷盗之人是谁,我定会要她的性命,绝不会手下留情!”
太挽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又笑起来,“你知道当时我的好儿子怎么说吗?”
卫霜宁蹙眉,心口似乎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了起来,令她紧张不已。
太挽夫人自问自答道,“他说不论是谁,都一定是被贱人所挑拨,若真的是他手下之人所为,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一天,一向与我不甚亲近的他,还亲自伺候了我洗~脚,承诺他对我绝没有二心,果然是我孝顺的好儿子,于是我答应他,只要能将行军令牌找回来,这件事我便不予追究,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果不其然,行军令牌真的就是被你偷走了!”
“对了,你后来不是还去找过他,却被避而不见了是吧。”说起这这件事,太挽夫人饶有兴味地望向卫霜宁,“当时我儿为了让你能不要再插手他的事,好像已经装作很不待见你的样子了,我本以为你一把火烧了他的紫炎殿之后,就不会再管他,却没想到,你最后竟还是去了禁~地。”
太挽夫人是带着笑意再说这些话的,好似曾经他拿捏起蓝遥之来,总是那样手到擒来,不论她想要做什么事,最终都一定有办法叫蓝遥之听她的话。回想起这些事,总是叫太挽夫人心中很是畅快。
可卫霜宁的心却已揪成了一团。
原来,当初蓝遥之对她说的那些狠话,甚至最后的避而不见,竟全都是因为被太挽夫人威胁,不敢再靠近她,怕太挽夫人会暗中对她下手。
当时的蓝遥之,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保护她,所以在被太挽夫人威胁之后,他只能委曲求全,故意对她说了那些狠话,为的,竟只是不想她有事。
却不想,她终究还是因他的事,九死一生。
困扰了卫霜宁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卫霜宁的那颗心结,也终于完完全全的解开了。
卫霜宁站起身,“在君上还小的时候,整个天族的大权一直都是由您亲自把控着,可随着他一日日长大,羽翼逐渐丰~满,您却开始怕了,怕他有朝一日要从您的手中将天族的大权抢走,更怕他在与我交好之后,得到凤界的支持,如虎添翼,所以,您不惜想要用我的性命来断他的未来。可是后来呢?”
卫霜宁问,她望向太挽夫人,“后来的这两千年,即使没有我凤族的支持,没有九天中任何一界的插手,他依旧凭着他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堂堂正正的天君,将本该属于他的一起,都一点点的拿了回去。太挽夫人,您该明白真正的凤凰即使你拔了他的羽毛,也总会有新的长出来的,南起,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不会永远做你的傀儡。”
话落,卫霜宁起身,转头对太挽夫人道,“还望您好自为之。”
卫霜宁从归宜殿出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她仰头望着天上云卷云舒,缓缓勾起嘴角。
今天的云真是格外的漂亮,她想,她应该去跟蓝遥之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