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母您这是作甚?快起来,翠羽雾霭,快帮忙扶小舅母起来啊!”
张清胭心中早有预料,见状眼中半点波澜也无,却还要装出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口口声声喊着要扶许氏,手上动作却与翠羽几个一样都是慢吞吞的。
许氏今天已经在张清胭这吃了几次瘪,见状心知也指望不上这主仆三人能真心搀扶自己,干脆顺势自己爬了起来。抓着张清胭的双臂哭道:“胭丫头我知你是个再良善不过的性子,你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怕没有听到外头的流言蜚语……”
说着许氏哭着将周瑞年与张清胭之间的“旖旎故事”,她的言语里删减了诸多将张清胭说得不堪的流言,只重点描说外头将她与周瑞年之间的感情猜测。
“……都是小舅母管教不严,才会叫外面闹出这样的风声。”
张清胭早就知晓这些,如今再听许氏顾左言他,刻意放错重点地演戏,心中虽觉得好笑的同时,面上也早已换上了准备好的犹豫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舅母知晓你只怕现在自己也慌乱无措,此事实干重大,年哥儿虽是对你一片真心才闹出的这些流言,可到底是伤害到了你……小舅母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听说此事时我已气得将你年表弟家法处置狠狠打了一通,这会儿他还在屋中起不来。”
许氏拉着张清胭的手殷切地哭诉着,瞧她说得真情意切的样子,不知情况的话还真的会叫她这幅样子给糊弄过去。张清胭同样掩面哭得可怜不知所措,可一双凤眼中分明是冰冷与鄙夷。
张清胭看着许氏自导自演的样子,暗暗腹诽,若是许氏真的如她哭诉地这般真心,又怎会大张旗鼓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道歉?还不是还想着糊弄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氏见她说半天,张清胭还是只知道哭,半点主意都没有的样,心知后者要么是真不知如何是好,要么就是在故意装傻。许氏只怕此事再出波折,干脆咬牙主动道:
“小舅母如今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我与你母亲自幼相识,你若是愿意给小舅母当儿媳妇,小舅母赌咒发誓定会将你当亲生女儿疼爱,就是仙丫头也越不过你去。若是你不愿……小舅母再无旁的法子,也只能将年哥儿打死以成全你的清白。”
见许氏说得真情意切饶有其事的样子,张清胭低头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若是真是一心为我好,何必来问我,直接将周瑞年那渣渣打死算了?面上却仍保持着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捏着帕子迟疑道:
“我与表弟之间清清白白,至始至终不曾有过任何越矩之处清者自清,若是仅仅因为一些空穴来风的流言,小舅母便要打死年表弟,未免太过不公平了些……若实在无路可行,大不了胭儿绞了头发上山做姑子去,何必凭白搭上年表弟的性命?”
许氏见事到如今张清胭还不清楚事情的重要性,甚至还“善良”地想要出家都要维护周瑞年的性命,心中鄙夷的同时又不由心喜,心道后者果然再如何精明厉害果然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知众口铄金,流言同样能要人性命。
“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小舅母怎舍得因为年哥儿的错,叫你赔上一生幸福?”
许氏刚刚还觉得张清胭蠢,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张清胭竟是宁愿去做姑子也不愿嫁给周瑞年?那怎么可以!
“算了此事干系甚大,你毕竟还小,小舅母只问你愿不愿意给小舅母做半个闺女?”许氏心知再这般与张清胭兜圈子下去,只怕太阳落山都说不到重点,干脆敞开天窗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可婚姻之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胭儿实在……”张清胭见许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眼中闪过一丝戏虐,却还是低下头装作娇羞难以启齿的样子。
“胭儿若是不愿,小舅母即刻就回去将年哥儿打死,也算全了你的声誉。”许氏见状干脆威胁道。
“别!”张清胭连忙摇头,心中虽很想替许氏助威加油叫她赶紧回去打死周瑞年,面上只能端着紧张害怕的样子,将女子遇见这种意外无措为难的样子表现的入木三分,
“小舅母先别为难年表弟,此事也只是下人的误会,我与年表弟从未有过什么,他若因此因我受伤,胭儿反倒过意不去……小舅母能否给胭儿一点时间,叫胭儿给父亲去一封家书问问可好?”
“如此也好,那胭儿你尽快动笔,我也好拿捏个章程出来看要如何处置你那没有分寸的表弟!”许氏心中大喜,面上却半点不显,一副真心替张清胭着急挂心的样子。
于是张清胭当着许氏的面很快写好了信,许氏见信上的内容只是中规中矩地陈述了此间发生的事实,心中多有不满却不好表露出来。为防万一许氏还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亲眼盯着翠羽亲自将信交到了门房处。
写好了信,许氏又亲亲热热地拉着张清胭抹眼泪“真诚”道歉了小半个时辰,再三与后者保证等周瑞年身上的“伤势”好了,定要押他亲自上门与张清胭道歉这才作罢。
“姑娘,小厨房熬的安神汤好了,您快趁热喝……啊!对不起三夫人,可有烫伤您,都是奴婢不好……”
“瞎了你的眼,走路不好好看路,胭儿不是小舅母说你,你好歹是名门千金,可别把甚香的臭的没规矩的丫鬟往自己院里领……”
许氏见一切都已搞定,正要转身离去,转身就碰到了端着汤药进门的翠微,汤药洒了她半身,虽说没有烫伤却也弄脏了她这一身华贵的一群,很明显这是不能再穿了。
“三夫人,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您擦干净……”犯了错的翠微卑微地跪在地上,双眼已经通红,正极力想要弥补地拿帕子想给许氏擦干裙上的污渍。张清胭蹙眉,正准备开口替翠微说话,不曾想……
“没规矩的贱蹄子,别用你那下贱的帕子蹭本夫人昂贵的衣裙!”许氏怒极踢开了翠微。
方才的药碗打落在地早已碎成了一滩,许氏这一脚下去,翠微往后一跌手心正好摁在了方才的碎渣上,尖锐的疼痛叫后者发出了一声不大的惊呼,空气里有血腥气弥漫开。见弄伤了人,许氏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翠微身上。
“没规矩的丫头,活该……你,你是自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许氏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已跋扈惯了,就是这些个丫鬟的性命她也不曾放在眼中,见人受伤反倒还准备出口讽刺几句,没曾想就在许氏的视线落在翠微面上的时候,前者的面色突变,就连语气也变得古怪。
“翠微?”张清胭身边的雾霭见状上前一步就想要扶起翠微帮她求情,张清胭却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幸好此时许氏的注意力完全被翠微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主仆二人的这边的变化。
被拦下的雾霭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那厢许氏已经有些失态地在询问翠微的年纪家人住址了。
“小姐……”翠微被许氏这忽然变得热情关心的举止吓到,只能求助地转头寻找张清胭。后者这才上前一步,对许氏道。
“小舅母,这是我院中刚来不久的丫鬟,话说她冲撞了您,胭儿身为其主无论如何也该给您一个交代,只翠微却并不是咱们府上那些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她原是赵嬷嬷的闺女……”
“她,她是赵嬷嬷的闺女?”张清胭话未说完就叫许氏打断了,后者这会儿早就一改方才与张清胭周旋时的模样,一双杏眼通红甚至有泪,眼中一派震惊之色,与方才的样子截然相反。
见许氏这幅姿态,张清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毫不显露只当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肯定到:“正是,翠微是赵嬷嬷的女儿,原先一直在乡下,家中无人,胭儿不忍她们母子分离这才将人接了过来,留在身边……还望小舅母能看在胭儿与赵嬷嬷的面上,且扰了翠微这一次吧。”
“原来是这样?”许氏面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也是我这两日叫年哥儿气着了,这才有些失态,这丫头挺好,不怪她,快叫人带她下去包扎吧!”
若说前面一番话许氏还有些欲盖弥彰遮掩尴尬的意思,后头叫人给翠微包扎的时候却又是一副真心急切的样子……如此张清胭心中的疑惑反倒更重,难道说翠微与许氏相识?
等到雾霭与送信回来的翠羽将摔倒的翠微扶起下去上药,许氏仍往着翠微的背影,目光极其复杂。
“小舅母,您可是认识翠微?”张清胭本想装作不知,但又觉许氏已经表现得如此失态自己不问反倒更可疑,干脆直接问道。
“无事无事,”许氏不知如何解释,竟是连话都不敢多说地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