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那日只是凑巧,张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饶是萧丛方才已做好了决定,此刻叫张清胭这般冷淡的对待,心脏任不免抽疼了几下。
原本已经互诉衷肠两人此刻都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且不论旁人如何做想,身为父亲的张寅对此却是十分满意的。他原还担心张清胭年幼不知事,少年慕艾会难以自拔。
方才在花厅时又见萧丛一直盯着自己的姑娘看,郎有情,再妾有意一番。张寅简直担心死小姑娘会陷进去,这才有了后来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哀求……如今看萧丛与她都是一副不甚熟稔的样子,不管如何,张寅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苏鹤非完全想不通萧丛不过与张寅离开了小片刻,怎的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这般诡异了?他就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后者对张家小姑娘态度上的转变。
奈何此情此景并不适合开口询问,苏鹤非就是有心想要当和事佬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无力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干脆权当不知一心陪张寅喝酒去了。
翠羽方才与吴氏去厨房备菜去了,待她端着膳食过来时,凉亭中的几个男人已经开始痛快喝酒了,四周的空气都弥漫上了浓浓的酒香,只有张清胭静静地独坐一旁,满脸写着不快。
翠羽正奇怪为何一小厮打扮的人都能与那二人同桌饮酒时,萧丛正好放下手中的酒坛露出面目:“敬……”翠羽一声敬王噎在喉间,正好对上张清胭撇过来的视线,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连忙行礼。
吴氏见状也跟着行了礼,见几人相处得融洽,才责怪了张寅一句:“敬王殿下到府老爷也不吩咐一下,妾只叫厨房准备了些寻常吃食,且也未来得及叮嘱府中下人……”
“无妨,本王此来本就是低调而为,存粹是因仰慕张大人为官清廉才来拜访。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难免要给张大人添麻烦,今日这般反倒更好。”
萧丛心中难过,几乎一直在往口中灌酒,不多时脸上已经有了醉意,但好歹还保持着几分清明,能口齿清晰地解释。他何尝不想放纵自己买醉胡闹?只是若不控制,他实在害怕在小姑娘的面前端不住这幅态度,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若真那么做了,他且能得到一时的痛快,可小姑娘呢?既然答应了人家父亲,日后不再纠缠,再胡搅蛮缠又能如何?不过让一时之痛蔓延得更久更长罢了。
见萧丛确实是不在意的模样,吴氏也松了一口气,在几人的要求下将酒菜全上到了凉亭中。萧丛心中难过,张寅则是高兴,他二人敞开了在喝,苏鹤非就是想装傻作陪也不得不跟着喝了许多。不多时几人便喝得面红耳赤,不知天南地北了。
“他们怕是要喝上许久,这不适合你呆着,况且你今日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与三个醉鬼一道用膳实在没有乐趣,吴氏也怕两个外男喝多了失礼,拉着张清胭离开就劝她回去。
张清胭心中同样憋屈,没有拒绝吴氏的建议,带着翠羽便离开了张府。
“姑娘,敬王殿下怎么忽然跑到老爷府上来了?”一上马车翠羽便忍不住拉着张清胭问道。
“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张清胭面色极差,连语气也十分不好。
翠羽自幼伴随张清胭一道长大,何曾见过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被吓得禁声不敢再有动作。
张清胭一路不曾再出声,翠羽叫她突然变差的心情吓到,也不敢贸然出声,于是几人就在这沉默到几乎沉闷的情况下,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镇国公府。
小姑娘心情不好,回了府也是一路无话,闷头走着。
“姑娘,姑娘!”霞光早已派人留意着门口的动静,一听说张清胭回来了,立刻跑出来迎接,满脸着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奈何张清胭本就心情不佳,且霞光与翠羽一样都是以跳脱性格为主的,她此刻完全没有心情与二人说话打趣,埋头就走,竟是完全没有理会跑来的霞光,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翠羽都不曾见过张清胭这幅样子,更不用提霞光了,后者不出意外地愣在了当场,望了望已经远远离去的小姑娘身影,不解地看向翠羽:“姑娘这是怎么了?吃了番椒了?”
“从老爷府上出来时,姑娘就这样了……”翠羽摇头摊手,表示自己对这情况也是一头雾水。就在她困惑时,脑海中乍现出方才凉亭中那熟悉的人影,前者立刻惊乍道:“对了,方才在老爷府上时我们倒是遇上敬王殿下了,只是殿下似乎与姑娘装作并不熟稔的样子……”
得了,这会儿两个丫鬟就是再迟钝也猜出张清胭为何如此了。
“糟了,方才小姐走得太急,我忘记告诉她二少爷又守在咱们院门口了!”两人惋惜了许久,霞光才一拍脑门焦急道。
“完了!姑娘日日到老太太与老爷那边不就是为了躲着二少爷,这会儿二少爷又堵上门来,姑娘一会碰上他不得麻烦死!”翠羽也着急,二人对视一眼,转过身都急匆匆地顺着张清胭的方向追去。
“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你瞧她脸色难看的,啧啧,实在吓人。”
“是啊,表姑娘一向温柔,我还是头一次看她这样,这气势倒是与老太太生气时有几分相似,甚至还要骇人些呢!”
素日从未急眼的人忽然黑了脸,整个府上的丫鬟都惊呆了。几个丫鬟躲在暗处窃窃私语道。
“就是!早晨听门房的大熊说姑娘回张府去了,看来应当是在张府受了气,想来先前传闻表姑娘与她那继母不和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张清胭一路闷头朝菡萏院走着,路上遇到小厮丫鬟冲她行礼她都不曾答应。
素来两种人生气起来最叫人害怕,一种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的人,还有一种便是平时基本不生气的人。显然张清胭属于后者,小姑娘一贯温柔和善,面上也永远都挂着笑,忽然这么一板着脸,可不将众人都骇到了?
“胭表姐!”
总有人没有眼色地想要上前触霉头,这不张清胭还未走到菡萏院便远远地听到某个令人反感作呕的声音。
周瑞年今日穿了身湛蓝的衣衫,外罩一件银鼠毛滚边的披风,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明显上心地一打扮下,更夺目几分,只是……张清胭只要一想到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内里,便恶心得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无,默不作声地抬步完全无视前者直接离开。
“胭表姐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不快活,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主去!”
但显然周瑞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张清胭走至他身边时,便被他拽住了胳膊。
“你若是不烦我,我自会快活。”
张清胭挣了两下,没挣开周瑞年的束缚后,一双凤眼毫无温度地静静看他,后者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胭表姐……我母亲说,先前我惹了你生气,一直未曾向你真诚道歉过。如今我已算是个大人了,自当该对从前做的错事认错……只是你一直不愿见我……”
周瑞年讪讪,一双迷惑人的眼睛里更是隐隐有了水光,看上去好不可怜,却看得张清胭一阵作呕,只觉得心情更糟糕了不少。
“都是自家兄弟,说道歉未免太过生分了些,也是我粗心,未与你们说清楚。竟不知小舅母到如今还记着此事,”张清胭面上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敷衍道,“已是旧事,表弟不必挂怀了。”
这一番话听上去并无不妥,甚至还叫人觉得张清胭大度明理,但若是细思便能听她话中的不快以及对他们母子的不喜,话中更是暗指许氏小肚鸡肠,以己度人格调低。
“瑞年谢过表姐大量,”周瑞年没有听出张清胭话中隐隐贬低许氏的意思,但也听出了后者语气的不善与敷衍,完全颠覆了他对张清胭一贯“温柔善良”的认知。再想到自己最近确实频繁来找人家,周瑞年心虚不已,最后只能自讨没趣地离开。
张清胭满脸冷漠地看着周瑞年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
翠羽与霞光回来时见张清胭已经好好地在菡萏院呆着了,雾霭见二人一脸担心却又不敢开口的立在门口,再思及张清胭今日明显与往日不同的样子,后者心中也有疑惑。
趁着张清胭没有发现,雾霭给二人使了个眼色,将人拉远才小心压低声音询问起来。
翠羽正弄不明白自家姑娘到底为何发火,雾霭又是从萧丛那边来的人,且为人稳重一直是四个丫鬟中最有主见的那个,当即没有隐瞒地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期盼雾霭能帮忙想出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