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胭可不知就这么一段路上老太太竟是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事,更没有想到玉氏与周霄竟从先前的事中,察觉到了周霏之死可能不是意外。这些日子老太太借着求佛没少与她提起周霏的事情,她还只当老太太是想念亡女了。
回府给她带来的喜悦早在前头就叫她耗光了精神,是以一路下来张清胭是半点没有发现老太太的不对。
马车披着璀璨的夕光回到了镇国公府。
因着老太太此次添了不少的香油钱,青云寺为表重视,甚至特派出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与他们一道下山,帮忙将玉观音请进千禧堂新修筑的小佛堂中,大张旗鼓的好不热闹。
张清胭与周芙灵颠簸了一路,老太太心疼张清胭,连带着也给了周芙灵两个好脸,只叫二人早些回屋休息。临分开时,张清胭没有错过周芙灵面上一闪而过的忌惮之色,反倒给她回了个颇为和善友好的笑容。
几日未回到菡萏院,再回来时张清胭还有些怅然,但一想到那人听说自己回府的消息,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心中又是雀跃一片。一回到院中便忙着叫翠羽几个给自己准备热水沐浴。
雾霭翠羽虽猜不到张清胭的心思,但看她一脸雀跃期盼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唯独霞光还迟钝的以为张清胭在山上受了什么委屈,准备热水的同时还不忘吩咐小厨房加紧给姑娘准备几道硬菜,好开开荤。
可惜等张清胭用完膳,甚至还小睡了一觉,仍没有等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那家伙最近很忙吗?”望着窗外日渐凋零得只剩枝丫的树干,张清胭心中有些失落,有心想找雾霭二人询问萧丛,碍于姑娘家的矜持又实在开不了口。就在小姑娘难得为情所困的时候,被她外派出去的李妈妈回来了。
张清胭先前将李妈妈派出去的时候,就打着希望李妈妈成为自己外界耳目的主意。
当年周霏嫁与张寅时,老太太为其筹备的嫁妆中有许多都是京中的铺子庄子,张清胭要上京时,张寅便做主将这些京中的产出全都交给了她,剩下的嫁妆也只等张清胭出嫁后再一道给她。
张寅知晓张清胭进了京,定然会学习管家那些他身为男子无法教授的俗务,将周霏的嫁妆交给张清胭打理,也是存了磨炼张清胭的意思。
幸好有李妈妈在外帮忙,是以张清胭掌管这些铺子田庄时总算是便利了不少。
先前张寅派了身边人前来探望张清胭,顺带着将李妈妈留在老宅的家人也一道接进了京中,是以如今张清胭用起李妈妈来十分放心。
李妈妈向她汇报了些庄子与店铺的情况后,又将账本与产出交于她,另外还给张清胭带了个消息。“你是说小舅舅最近频频在咱们的茶楼与五皇子手下的人接洽?”张清胭原在翻看铺子的账簿,听李妈妈这么一说立刻诧异地抬起了头。
“嗯,老奴原是替姑娘前去查账的,见到三老爷便多嘴问了句,这才知晓。”李妈妈老实回答后似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为难道,“老奴多事,见三老爷似乎很神秘的样子,便跟上去偷听了一嘴……”
李妈妈没敢隐瞒张清胭,将自己所听到的“大事”都告诉了她。
张清胭眸光未闪,细细思索了片刻才点头冲李妈妈道了声辛苦,叫她退下。
李妈妈方才说的事,正是先前张清胭在青云寺时周芙灵与她提过的。只不过相较于周芙灵为博取同情的说法,显然李妈妈听到的消息要更全面可靠些。
周霖确实搭上了五皇子的船,先前周芙灵说得轻松,但听李妈妈所说,周霖也是卑躬屈膝废了不少劲才勉强与五皇子的人攀上交情。想到方才李妈妈顺口提到的,五皇子的人有心想娶镇国公府的女儿,张清胭就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世家中的虽说亲事本由不得自己,但每到触及党争或者有利益牵扯的时候,家中女子的亲事往往都会成为牺牲品,用以维系或者建立两房势力关系的枢纽。
周芙玉与张清胭自己还好,三房就是有这个心,也只能干预到自己院内的两个女儿身上。张清胭虽不喜周芙仙姐妹二人,但听闻这二人的婚嫁将如此草率地被利用,再想到先前张寅信中隐晦却坚决的表示对她嫁入皇室的不赞同……
不免叫张清胭有种兔死狐悲的怅然。
尤其是在张清胭一连兴奋地等了多日后,仍未盼来萧丛后,这种失望与怅然达到了顶峰。小姑娘整个人恹恹的,作甚都提不起精神,迟钝如霞光都看出了她的不对,更何况是其余几人?
“诶,那块黑木头,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趁现在没人,你赶紧给我出来!”翠羽并不知晓雾霭二人也是萧丛的人,对她而言能联系到萧丛的只有隐在暗处保护张清胭的暗一。
是以,一入夜她就借着身份的便利,将院中伺候的下人挥退,借口姑娘图清净,着急八慌地出来寻暗一。
躲在暗处的暗一对翠羽实在头疼不已,这丫头自从知晓了自己的存在后,总是闲来无事便到处寻他的藏身踪迹,更是在知晓他就在附近,时常无聊时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此刻一听到翠羽的声音暗一就想找个耳塞把双耳塞起来,避免再受翠羽的魔音穿耳。
翠羽猜不到暗一的想法,见他不肯回应自己,气得不行。也不管会不会叫退下的下人听到动静,敞开了喉咙在院内嚷嚷道:“某些人若是再不出来,保不齐那日我这一个管不住嘴,就在主子跟前给他上眼药了……”
暗一叫翠羽逼得没有脾气,更没有想到翠羽竟敢这般威胁他,一时分心叫躲在树上的他一个不察脚下打滑,差点没直接从树上摔下来。
翠羽听到了动静立刻凑到了暗一藏身的树下,叉腰道:“叫你自己出来你不肯,非要姑奶奶我亲自来找,信不信下次我在你家殿下面前告你一桩?”
“何事寻我?”暗一黑巾下的表情铁青一片,偏生奈何不得翠羽什么,只能硬声道。
“真是个黑木头疙瘩,”翠羽听他生硬没有温度的话有些气恼,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这才说道正事,“你家王爷最近是在忙什么呢?我家姑娘自山上回来都几日了,怎的还没看到人?再不济,叫他捎封信来也行啊!活活将人折磨成这样……”
后面的话便都是抱怨了。
暗一细思一番也觉得翠羽所说有理,这段时间张清胭的茶饭不思他也都看在眼里,自家王爷这次确实是有些莫名其妙……话虽如此,暗一转念一想,又觉得以萧丛对张清胭的重视程度,怎么可能会平白将人晾着不管?
“臭木头,你走什么神啊!”翠羽见自己不过抱怨了两句,暗一就神游天外颇有些气不过,怒道,“好歹你现在也算是我们菡萏院的半个人,怎的还不愿意替主子想想?”
暗一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萧丛可能出什么事,思绪就被翠羽的呱噪打断。当下也顾不得翠羽是个女子,直接冷冷反驳道:“王爷的行程岂是你我这等身份可以窥探的?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话说完,才见翠羽似是被他的话惊到了一般,瞪着一双眼睛看他眼中有水光闪烁。
暗一心知是自己的态度吓到翠羽了,心中莫名升起了两份愧疚,补救道:“我如今也是与你们一道都是日日守着姑娘,王爷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甚清楚。这样吧,我现在传个消息回去问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翠羽刚被暗一凶过,本不大愿意搭理他,但为了张清胭还是委屈地点了点头。
翠羽见他半饷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就想走。
“诶!”暗一心虚地摸了摸耳朵,有心想冲翠羽道歉,却不知怎么开口,眼见翠羽恼了自己,脑中忽然想到军中弟兄曾说过,哄女孩子要么送礼物,要么夸她漂亮。此地又没有礼物,暗一只能顺嘴道,“你今天还挺好看的……”
毕竟不曾做过这种事,话一出口暗一面巾下的糙脸就红了。
“臭木头,”翠羽原本都要叫暗一气哭的心情立刻转晴,一贯大大咧咧的她何曾被人这般直白的夸赞过,俏脸也泛起了红。见暗一说完话后还迟钝地看着自己,似在琢磨她是否生气,翠羽心一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算你识相,今日便放过你了!快将你家王爷寻来罢!”
暗一如临大赦,慌忙钻回了暗处。
“姑娘家就是麻烦,”望着翠羽欢快离去的背影,暗一心中有些复杂,既觉得翠羽这般简单可爱,又觉得这姑娘家的心事实在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