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别的不说，单这雅间的装修却还是极好的，连带的隔音效果也是不错。只是现在这雅间就是装饰得再如何雅致漂亮张清胭也没有心情欣赏，几个丫鬟一走，整个雅间空落落的，只听得到窗外偶尔的鸟鸣声，静的有些吓人。
她们一行到醉仙居用午膳只是一时兴起，就连翠羽几个素日时时跟着她的大丫鬟只怕都没有料到这一出，究竟是谁忽然整出这么一出？费尽心思地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支开，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张清胭原本伸出去的足尖又缩了回来。
“扣扣……”
“谁？！”就在张清胭心慌的厉害，又不敢独自出去寻找自己的几个大丫鬟时，忽听得一阵敲门声。“小的是奉方才那位绿衣姐姐的命令，上来给姑娘添水的。”
听声音应当是店家小二，张清胭虽觉得这小二的声音似有些耳熟却也没有多想，再想到翠羽今日穿得正是一身绿色，不疑有他地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只他一直低着头，张清胭也没有细看，只问道：“你说是方才那位绿衣姑娘叫你上来续水的，那她人呢？”
小二正不甚熟练地在往桌上的茶壶中添水，听张清胭忽然发问，手上原本就有些生疏的动作顿时又停顿了下：“她，方才两位姑娘在楼下似与谁起了冲突，那位绿衣姑娘似去看热闹去了，只叫小的尽快上来给姑娘续水，小的不敢耽搁，是以也不清楚。”
“是吗？”
若说方才张清胭没有察觉到小二的不对，却是在小二这段话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阁下屈尊到此当个小二，只怕不是为了来给小女续水这一个目的吧？”小姑娘心跳如雷，分明紧张害怕得不行还要故作镇定，端出一副从容不迫地样子，在小二前头的椅子上坐下。
“姑娘倒是好眼力，却不知您是如何看穿鄙人的伪装的？若鄙人消息无错的话，张姑娘常年处在深闺之中，怕是对这种市井小民了解也不多罢？”那小二见张清胭一口戳穿了他的身份，也不气恼，反倒笑着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甚至还给张清胭倒了一杯茶水。
见小姑娘虽然刻意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却绷直了身子分明在紧张防备，“小二”没忍住噗嗤一笑：“张姑娘且放心，这茶水里可没有下药。”
张清胭已经在雅间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客栈不仅没有上菜连茶水也没，她早就又饿又渴，全靠着一股气硬撑着这才没有在这神秘人面前露怯。此刻听神秘人这么说，张清胭也没有客气，直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张姑娘好气魄，倒是真不怕鄙人使甚下流手段？”“小二”见她这般好爽，心中敬佩张清胭胆色的同时又有些生气，语气也有些阴阳古怪道。
“阁下既废了这么多功夫来找小女，只怕也是有话想要与小女说，只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叫小女死了吧？”若说方才刚刚张清胭喝水时还有些忐忑，此刻听神秘人这么一说她反倒有恃无恐了。
“张姑娘好胆色。”小二气极反笑，他还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阁下谬赞。”张清胭笑着承下他的夸奖，却也不主动问小二费这么大功夫找她究竟所谓何事。她是相信雾霭与霞光的身手的，她们二人已经离开小半个时辰了，怕是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回来了，只要她能再拖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张清胭不问，小二竟也不着急着说，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他哪里会猜不到？只是雾霭二人想要脱身怕是不容易，小姑娘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张姑娘可否告知，鄙人这身装束究竟是哪里不对，叫姑娘看出了不妥？”小二也不急着戳穿张清胭的小心思，反倒十分配合地扯开话题。
“阁下的伪装倒是极好，小女也只是恰巧看到了阁下的手，”张清胭抿嘴微微一笑，有些羞涩道。
“小女虽养于深闺并不曾见过习武男子的手，但家父虽说是文职出身，手上也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老茧。但阁下的手上独虎口几处有茧，若是小女没有猜错，阁下必是常年习武握剑的，试问哪有市井小民常年习武练剑的？”
“你倒是精乖……”小二见张清胭说得头头是道，双目放光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素日与她相处时宠溺的语气，见小姑娘立刻察觉到了他语气的不对，这才连忙干咳了两声，掩饰地夸道，“张姑娘倒是比鄙人想象中的还要聪慧机敏，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阁下又谬赞了，小女不过是碰巧罢了。”
即便小二掩饰的极快，但张清胭早在他宠溺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这会儿更是越想越不对，也顾不得甚男女大防的礼仪了，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二的脸看。
而“小二”自然察觉到了张清胭毫不掩饰地探究的目光，一时间叫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别别扭扭地不停扭开视线不敢与小姑娘通透得仿佛能看见人心底的目光对上。
“阁下除了这一身装扮，只怕您面上这张脸也不是自己的罢？”张清胭倒是没有注意到神秘人的别扭，从方才她察觉出不妥后，她的全身心都落在了观察小二身上，这不马上就察觉到了许多看似不起眼却十分明显的破绽。
比如，小二身上的这件粗布麻衣上虽说打了不少布丁，但看着却像是刻意缝补上去的，且缝补之人的针法还极佳；再看他肩上搭着的那块抹布，虽说是抹布却是比寻常人家的洗脸巾还要干净如新。
而小二那张脸……面皮倒是黑的，且脸上的黑痣与小胡茬都十分逼真，却是与其脖颈处的皮肤分明是两个颜色，想来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了。
“阁下可方便露出真容说话？小女听您的声音倒是有些像小女认识的一个人。”张清胭本是不大肯定这人脸上带的是面具，但在刚好对上那双叫她十分熟悉的双眼时，这份狐疑感更甚，若不是不方便，她都想亲自上手把这人脸上的面具给撕了。
“姑娘，这怕是不妥吧？好歹您现在是在下的俘虏……”这未免有些主次不分了吧？后头的话神秘人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他面具下的脸已经有几分抽搐，这更使的小二面上那张面具看着更加诡异，这会儿只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伪装。
“先生若是不愿摘下面具说话，小女不才倒是可以帮你一把，”若说开始时张清胭对眼前这个神秘人还有些忌惮，此刻看他莫名在自己面前气短，心中的猜测更是肯定了几分，气势也隐隐有压过神秘人的意思。
说话间张清胭已经飞快地站起身来，蹿到了神秘人面前，趁着他失神的功夫，一双素手已经伸到了神秘人的面上。
“方才没有细看，如今凑近一看，才觉先生这面具其实也有诸多瑕疵之处。”张清胭此刻心中已然将往日的规矩礼仪全部忘了个干净，眼中只有神秘人那张有些诡异的面皮。
而神秘人则完全被张清胭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自他与张清胭说清断干净后，二人已经许久未见，更不用说是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两人离得太近，即便是隔着一张人皮面具，他也嗅到了少女身上熟悉清冷的荷香……
不错，这面具后之人正是许久不曾出现在张清胭面前的敬王殿下，萧丛本人。
萧丛此时满脑子都是小姑娘近在咫尺放大数倍的脸，鼻腔里也都是小姑娘身上的气息，这些都是他心心念念，魂牵梦绕而不敢接近的，此刻他的脑子自然是乱成了一锅浆糊，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
反观不知他身份的张清胭，却是一脸淡然，浑然不差萧丛的失态。
方才离得远看得不真切，此时张清胭凑近了一看，才发觉萧丛此刻顶着这张脸上满是瑕疵，尤其是鬓边的粘合处虽说已经极力做了掩饰，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妥。
“小女子活了十几年，倒是也想见识见识，这人皮面具……”张清胭嘴角噙笑，萧丛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小姑娘面上露出这样的笑意了，刚刚回来的一点精神又叫她的笑给晃没了，“就是不知，这精巧的面具下，藏的又会是哪位我熟悉的人……”
张清胭本就生得绝色，又长了一双勾人心神的丹凤眼。
眼尾微微上挑，顾盼流转间似星辰陨落其间，只她平素清冷便是笑也只是噙着浅浅的笑意并不曾入眼，此时小姑娘眉角眼梢俱带着笑意，自然是没得不可方物，更是自带着一股淡淡的魅意，绕是见了她这张脸多次的萧丛此刻都被她这笑容晃失了神，何况是旁人。
小姑娘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人皮面具上游走着，明明是有些轻浮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是白点不显孟浪。就连萧丛也半点没有察觉到不对，只当是小姑娘不曾见过，一时新鲜好奇。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