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丛打发那小厮去把王语嫣引到正厅,自己则却背道而行,朝远离正厅的地方走,书童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主仆两人在路上谁都没敢多说话。
等进了屋子,书童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子,您对那王什么嫣的也无意,直接打走不就完了,把人叫到正厅您又不去,就这么晾着人家姑娘家也太不地道了。”
萧丛看他那一脸无奈的样子笑了,“还说那小厮,我看你也挺会怜香惜玉的。要是心疼你自己去吧。”
“人家姑娘一心惦记着您,我去算怎么回事。您就别拿我取笑了。”
萧丛把书案上整理过的草纸纷纷丢到火盆里付之一炬,想到这也有些头疼,“要是拒绝管用她从上次分别之后就不该来找我。”
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温婉,脸皮还挺厚。或者对自己太过自信?
若是一般人萧丛真的早就打发走了,可对方是皇贵妃身边的人,就算要拒绝,他也不能不给对方台阶下。萧丛等着火盆里的草纸都燃烧殆尽,才换了身衣服去了正厅见王语嫣。
王语嫣提着食盒一直站在桌边上,看到萧丛进来,瞬间眉开眼笑,清丽的面容宛如出水芙蓉,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笑扰得心猿意马,偏偏来的人早就心有所属,对这美丽的姑娘视若无物。
“王姑娘来了,怎么不坐?”萧丛朝旁边的座位一指,等王语嫣坐下后,自己才走到离她较远的座位上坐下。
这一举动立刻就让察觉到他的疏离。
王语嫣心中更加落寞,握着食盒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那日我听姑姑说王爷喜欢杏仁酥,我特意回去跟嬷嬷学的,可惜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只能稍微找出几块还算像样的,拿来给王爷尝尝。”
萧丛看着递过来的食盒,却没有接,这下王语嫣更加尴尬。
“王姑娘,你我不过一面之缘,这么重的礼遇萧某实在愧不敢当,而且我若是收了,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难免诟病,到时候王姑娘婚配可就不容易了。”
萧丛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如沐春风,可是说出的每个字却是与他的语气截然相反,这简直就是在变着法的说王语嫣这么做不检点。
王语嫣冰雪聪明,怎会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暗讽。原本还勉强带着笑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是我唐突了。”王语嫣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朝萧丛行礼,抓着食盒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等出了府门,手里的食盒应声而碎,连带着里面的盘子和杏仁酥摔得满地都是。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夜阑刚要出去安慰,就被身后一直暗中跟着他们的夜烛天按住。
夜阑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
夜烛天并没解释,径自穿过夜阑走到王语嫣身边。王语嫣看到夜烛天似乎并不吃惊,反而眼泪流得比刚才更凶,“都叫你别来的,这下看到我出丑你开心了?”
夜烛天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杏仁酥,吹吹浮灰就往嘴里塞,被王语嫣气恼的一把推开,“掉在地上的你也吃!放开!”
夜烛天却掰开她,直接把破碎的杏仁酥塞进口中,嚼了好久。
“好吃。”他说
王语嫣看他这幅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每次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他嘴巴笨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哄,可作出的举动却让她心头一暖,好像被萧丛拒绝时的尴尬和窘迫都缓解了不少。
吃完了所有的杏仁酥,夜烛天才站起来,跟在王语嫣身后走,一开始他都是默不作声,只有王语嫣问的时候,他才会迫不得已的回复两句。而且语调很生硬,基本都两三个字。
直到王语嫣说叫他伤好之后去调查一下萧丛,夜烛天才停下了脚步,问她:“你喜欢萧丛?”
被问的王语嫣微微一愣,不等她想好说辞夜烛天就又问了一句:“他并不珍惜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句话算是彻底把王语嫣愣住了。
是啊,就像刚才萧丛说的那样,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俊美的长相?这天下好看的男子又不只有他一个。那是地位?可是凭她自己的样貌就算是入后宫都绰绰有余,何况萧丛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所以王语嫣自己也怀疑了,她到底喜欢萧丛哪里呢?
夜闷葫芦似的夜烛天叹了口气:“我觉得小姐你现在很不冷静,这是你的终生幸福,不是玩笑。你需要仔细想清楚。”
听到这句话,王语嫣有些吃惊的转头看着他,从来都是顺着她的夜烛天竟然也会一本正经的教训起她来了。
她心里感动,可是也有些赌气,故意气夜烛天道:“我就是喜欢敬王,再说他有什么不好,风姿绰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等我打听到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之后再慢慢努力,我就不信他还能逃得了我的手心。”
夜烛天面具下的脸痛苦的纠结在一起,看着王语嫣不服输的样子露出了无限愁容。
他自王语嫣出生起就陪在她身边,那时他才6岁,悠悠经年,他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王语嫣的脾气秉性他再了解不过,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的到手,可是一但得到手后又会失去兴趣。
夜烛天十分担心她对萧丛的征服欲,让她产生了爱恋的错觉,以为自己是喜欢萧丛的。
若是萧丛对她流露出爱恋还好,会让王语嫣感到索然无味,可是现在萧丛却对她爱答不理,这就让王语嫣对他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夜烛天是真的怕王语嫣因为这一时的错觉,就把自己的终生幸福给搭了进去。
“小姐,爱不会靠努力就能争取来的。如果对方真的爱你,就算你不努力他也一样爱,可是如果对方不爱你,就算你再努力也是枉然。别太执着于萧丛了,他不是你的良人。”
王语嫣脚步一顿,转头看着身后夜烛天,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鬼脸面具,那钢板一样宁折不弯的身体,可是今天的夜烛天怎么就跟以往的不一样了呢?
好像那些嬷嬷一样,絮絮叨叨。还跟她谈什么爱情。
想到这王语嫣有些担心的伸出手要去摸他的头,却被夜烛天出手拦住,他十分敏感别人碰他的脸。
王语嫣讪讪的放下胳膊,“真是怪了,难不成这次受伤把你脑子也给弄坏了,之前没见你话这么多过。难不成让你去调查萧丛你觉得烦了?也是,这阵子你受了不少伤,心情肯定不好。那这件事我就让夜阑去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完王语嫣就径自去前面上了轿子,留夜烛天在后面看着落下的轿帘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夜阑走上来,拍了拍夜烛天的肩膀,“烛哥,你要是喜欢小姐你就快点跟他表白啊,再不说她真就嫁给别人了。我看那个萧丛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空有个王爷头衔而已,小姐嫁给他指定不会幸福。”
夜烛天皱着眉把夜阑的手从肩膀上拿下去,“别胡说。”说完跟着王语嫣的轿子隐没在了人潮中。
夜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嘿呦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现在不说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等着吧。
……
三月初三,江南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张清胭看着窗棂上站着的白灵,肚子圆鼓鼓的,忍不住抓它往翅膀下面摸了摸,对一片给她剥橘子皮的霞光道:“白灵的肚子真的,是不是有鸽子蛋了?”
霞光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您就别逗了,白灵是公的,哪来的鸽子蛋。”说着把手里剥好的橘子瓣递到张清胭的嘴里,忍不住调侃道:“我看您天天盯着信鸽看,莫不是想王爷了吧?”
张清胭嚼着橘子,腮帮撑得鼓鼓囊囊,“想他?呵,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互不耽误。”
张清胭把手里的信鸽扑棱一声放飞了,看着白灵稳稳的落在了院子的围墙上,张清胭才缓缓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父亲在宫里的情况如何,皇贵妃派来的刺客未能刺杀成功,那父亲去宫里岂不是也有危险?如今皇帝病重,朝中的大事都是由萧丛辅佐太子管理,但是有皇贵妃这只母老虎把控着,朝中的风向一边倒,若是皇贵妃不同意的事,萧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在宫里有萧丛在,相信父亲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就在张清胭给自己喂了颗定心丸后,秦氏就慌慌张张的来敲门,拿着张寅从长安的来信跟张清胭商量:“你爹说他在朝中有要事相商,恐怕下个月都回不来了。”
“要事?”张清胭从秦氏手中接过信纸,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张寅的亲笔书信,不过信上只说回家的时间要延迟,却未说明原因。
要事?到底是什么要事?是萧丛他们要找他商量,还是皇贵妃那边要找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