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华的话字字如同针尖一字一句地扎入昌平的心,从她出生,父皇宠她,皇兄惯着她,从未有人敢跟她作对,所以她目中无人,骄横无礼,横行霸道……
她忘了,她的幸福是有人用命在替她守护,皇兄还未有子嗣,他行将就错一步,北盛的盛世繁华就会变成血流成河,他辛苦打下的万里江山就会拱手让人。
生活在这金丝牢笼里,她算幸福的,和亲一事是她所愿,皇兄只不过给了她一个机会,可偏偏这个机会充满了利益。
天宝借着和亲娶了她就可以渡过这艰难的险境,皇兄借着和亲就可以还清曲青灵欠龙御泽的情债,从此互不相干。
“七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封闭自己,不该将皇兄的好心弃如敝履。”昌平抓着君景华的衣襟痛哭流涕。
“哭过这一场就该长大了,再不能胡闹了。”君景华疼惜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无限伤神。
昌平为了龙御泽可算是把心摔碎了又补起来,再摔碎,再补起来,这些年她看似大大咧咧洒脱潇洒的性格下,其实是一颗布满伤痕的心。
玉阳宫偏殿,沈子逸脸色铁青,他品着皇上顶级的茶却觉得涩口无比。
这几日爷爷将他锁在府里,生怕他给皇上惹出什么事端,听说昌平和亲这件事,是她亲口答应的,为何她宁愿去那危险又寒冷的天宝,都不愿留在北盛接受他呢?
“皇上,和亲的使者可以派我去吗?”既然她不爱他,那这千里红妆之路,他总要陪她走完。
君北墨抬眸看了看他,于心不忍,这又是何必呢,昌平这辈子算是辜负了沈子逸的一片痴心,一心一意爱她的人,她不要。
“可以。”就算他不让沈子逸去,能阻止的了吗?
沈子逸放下茶杯,行礼退出,他可真羡慕皇上,皇后娘娘失去了记忆还爱着他,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他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了。
偏殿离正殿不远,只隔着一道门,沈子逸向里面望了望,皇后娘娘此时应该在休息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后娘娘竟然和医圣在庭院里煮药,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颇为烦恼的样子。
“沈将军进来坐。”曲青灵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犹豫不决而在她宫门口徘徊的沈子逸。
皇后娘娘失去了记忆,再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了。
沈子逸大步跨过宫门,拱手行礼,“臣沈子逸参见皇后娘娘,医圣大人。”
“将军愁容满面,可是有什么心事?”沈子逸在山谷的时候曾经维护过她,而且和君北墨关系匪浅。
更值得她佩服的是沈子逸年纪轻轻就随着皇上四处征战,统领万千将士,而且听说他在西北洪灾中屡建奇功,被封为龙武大将军。
“昌平要和亲了,臣担心她受委屈。”天宝怎么比得上北盛,可以容她霸道横行,而她的脾气,怎么和龙御泽那么多妃嫔和平共处。
原来如此,能在这个时候为昌平面面俱到地想她日后的生活,除了她皇兄就是她的追求者。
曲青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没办法劝,让他抢亲?可是昌平心里的人确实是龙御泽,让他放手?看他爱的痛苦又怎么会心甘情愿。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也许是她过得太佛系,“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此时此刻沈子逸要是不顾北盛和天宝的友好之交只为了一己之私去抢亲,那么天宝的劫难就不会停止,昌平会因此名誉受损,北盛也会损兵折将。
皇后娘娘这是劝他放弃吗?沈子逸有些不甘,他怎么也算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就如此放不开?
“将军心有大义,相信不用我多说也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只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这人生来只走一遭,她若不明白你的心意,你就是死了,昌平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若是她没有记错,沈子逸可是一直将他的心意埋在心里,除了昌平好像整个世界都知道他的心思。
那为何不痛痛快快地告诉她?好歹也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沈子逸一愣,昌平总是大大咧咧的,并不会在意和龙御泽无关的感情,所以他的好也许并没有入她的眼。
“多谢娘娘提点,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没想到曲青灵除了在朝政上能帮到皇上之外,还能帮到他。
他稍微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只是你也要保重身体,可别让我们担心。”
她和他之间,不仅有着君臣之分,更是过命的朋友。
“好。”北盛有太多对她好的人,曲青灵不得不承认,虽然很多已经不在她的记忆了,却依旧待她如从前。
这小子姓沈?看样子是沈氏的小侯爷,医圣坐着煮药并不说话,只等沈子逸走了之后,才将已经熬煮好的药递给曲青灵。
“补血保胎的。”按照曲青灵的药方,药性猛,可以很有效地止血保胎,可是他将药方中的菟丝子换成了地黄,谷芽,薏苡仁,芡实,药性温和了许多。
曲青灵看了一眼,端起来闻了闻,有些反胃。
“我还能给你一服落子汤?”要害她的孩子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医圣嗤之以鼻地瞪了她一眼。
“很难闻好不好。”她吃了那么多药,脸都快绿了,能不恶心想吐吗?
不过师父也是好心,药哪有好喝的,曲青灵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快速地往口里塞了四五颗蜜枣才缓过劲来。
要是按照这个劲头吃药,不等别人害死这个孩子,她也会经不住折腾的。
天宝行宫里,龙御泽手中把玩着皇后玉玺,这是曲青灵托君北墨送回来,一并送回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中她的言辞颇为内疚,因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就算人生的棋局被重新安排,输得那个还是他吗?
天宝动荡,君北墨一封求亲书,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天宝,要么放弃她。
他不爱昌平,后宫之中只是又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