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姝斟酌着字词，小心地回答：“只是着凉，容易就能好的。但公子自小带的顽疾，有些棘手……那大夫不是什么声名在外的，所以、所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许长姝感觉柳夫人的神色似乎轻松了一些。
柳夫人原先冷冰冰的语气也轻快起来：“我们柳家遍寻名医未果，又岂是乡野村医能治得的。”
稍顿，她又问：“带去的药吃了么？”
许长姝一愣：“药？什么药？”
柳夫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自是名医为然儿熬制的药丸，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兴许是有些激动，柳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凌厉，像刀似得要将许长姝凌迟。
许长姝心里惶恐至极，若是往常，她早已跪在地下求饶了。
但如今，她自知不能有失身份，一面压抑着擂鼓般狂跳的心，一面谨慎地回答：“都是长姝的疏忽，还请柳夫人允许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柳夫人似乎察觉自己仪态有失。
她稍稍收敛了有些狰狞的表情，道：“那些药，就在然儿带去的陪嫁里，让然儿继续吃。若是耽误了他的病情，你们许家拿什么来赔！”
许长姝连忙点头应允了。
她在心里悄悄安慰自己，柳夫人虽然情绪有些反复，但并非有意针对。
想来她也只是担心柳萧然的身体罢了，人总是这样的，关心则乱。
柳夫人见许长姝乖巧，倒也没再刻意刁难。
她从手上捋下一只戒指，递了过来：“今日也算是偶遇，仓促间我也没准备什么，这个你且拿着。”
她满头的珠宝首饰，玉藕般的手腕上更是叮叮当当挂了几个美玉的镯子。只拿了一个小小的金戒指给许长姝，着实有些小气了。
许长姝却没往心里去。
倘若柳夫人真的给什么珍贵的珠宝，她也受不起。
人家连她的身份都不想承认，柳家的东西她还没命拿。
许长姝低着头，轻轻摆了摆手：“多谢柳夫人，长姝对相公子照顾不周，不敢拿这赏赐。”
柳夫人眼神又冷了几分：“给你就拿着，既然和我们柳家攀了关系，就别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许长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将戒指接下了：“长姝谢柳夫人赏赐。”
眼见她接了东西，柳夫人眼神闪烁，接下去再说话，倒是没那么淡漠了。
“然儿自小体弱多病，我们柳家遍访名医都未能将他治好，这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幸好前些日子遇见了一名云游的高人，得到了他的指点，然儿的命才有了转机。”
“照那高人所说，然儿命薄，承不住我们柳家的富贵，这才病魔缠身。只要找到合适的八字来与他婚配，便能将他的命续上，此生定能安然度过。”
“但是！三年之内，然儿不能与我们柳家再有牵连，甚至不能与我们见面，否则对他的命格就会有冲突。如今我将然儿交给你，这三年的时间便由你来好好照顾。”
闻言，许长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三年？”
和相公的缘分，就只有三年吗？
柳夫人有没有回答，许长姝完全没有听见，她只听见自己闷闷地又问了一句：“三年之后，公子他……”
柳夫人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带了点怜悯的意思：“三年之后，不管然儿怎么样，他都是要回我们柳家的。到时候，柳家会给你一份补偿。”
不管他会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
难道会死吗？
许长姝完全不在意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只是追问道：“难道我的八字也救不了公子吗？三年，三年的时间也不能令他痊愈吗？”
柳夫人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变凉的茶水，淡淡地说道：“谁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呢？虽然那高人信誓旦旦，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谁能保证一定会有效？三年之后，若然儿毫无起色……”
许长姝猛地抬头看向她。
冰冷的话语从柳夫人的口中说出来，一字字狠狠地砸在许长姝的心上。
“若真到了那时候，我们也就不得不放弃然儿了。毕竟，强行为他吊着一条命，对他、对柳家来说，都太痛苦了。”
许长姝紧紧地攥住了拳，咬牙说道：“柳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
“那些药……我也一定会好好地喂公子服下，绝不会再让他承受不必要的病痛。”
柳夫人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只要按时服药，不与我们柳家有所牵扯，我相信他终究会有所好转的。”
许长姝低着头，目光微恸，不知不觉间竟红了眼眶。
柳夫人索然无味地看了一眼冷掉的茶水，起身欲走。
她又想起什么似得，重新坐了下来：“昨夜失火，你们许家的铺子烧了？”
许长姝无声地点了点头。
柳夫人便向外招了招手，一名丫鬟很快走了进来，她附在丫鬟的耳边说了几句。
很快，丫鬟就跑出去，拿了几样东西交了过来。
柳夫人挑挑拣拣，随后对着许长姝说道：“然儿不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虽然粗茶淡饭更适合他，但也不能太受委屈了。”
说完，她挑了两张纸契出来：“这是柳家名下的一家布庄，还有座一进的院子。”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倒也适合给你们。你们节俭些，布庄的盈利也足够然儿如今的开销了。”
许长姝本不想伸手，但想起她先前的斥责，只得接了过来：“长姝多谢柳夫人帮扶。三年后，这些都会让公子一样不少的带回来。”
柳夫人却轻嗤一声：“不必这样委曲求全，这点小东西，我们柳家还不放在眼里。”
“布庄和院子，就当是你照顾然儿的工钱。三年内，倘若然儿不幸没了，柳家也不会找你要回来。”
许长姝捏着纸契的指尖，一下子用力泛白，坚定地说道：“不会的，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夫人似是再无耐心多说话。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过后自会有人来与你处理契约更改的事宜，你不用再特意过来。”
闻言，许长姝抬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