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牛氏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挨了打此刻也不敢吱声了,只是伸手朝顾念宛指了指,红衣女子冷哼一声就进了院。
顾念宛此时正在安慰受惊的小宁氏,女子却直接拱手道:
“在下赤练,奉命护送姑娘,咱们这就启程吧。”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赤练转身就往外走。
一个拿解药胁迫她家主子的人,她能如此恭维,已经是压着火气了。
顾念宛也不生气,反而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欢喜道:
“娘,孩儿没有骗你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安安稳稳回家去。”
才说一句话,赤练便在门外催促道:“别磨蹭了,快走。”
顾念宛母女俩,也没什么东西,稍微收拾了个小包裹,就互相扶持着走了出来。
郭奉仪也不知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还依旧跟着她不肯走。
赤练催的又急,顾念宛没有法子,便由着他去了。
但在上车前她稍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了赤练。
“这是你家主子需要的东西,我用它做交易,也是为了能活命,他是我第一个救治的人,若他能安好,我也便心安了。”
顾念宛担心昨夜那男子的性命,嘱咐的十分认真。
所以没有注意说完这话后,赤练眼中的杀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马车帘子才掀开,突然有两位妇人快步赶了过来,对她恭敬见礼。
“四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呀,奴婢们奉命来接您回国公府。”
顾念宛抬眼看去,发现并不认识这二位妈妈。
反倒是小宁氏十分高兴,看着其中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说道:“这是常喜姑姑。”
那妇人微微弯了弯膝盖向两人施礼请安。
小宁氏笑着点点头,又指着另外一位身着粗麻的妇人介绍道:“这是冬箐姑姑。”
话音才落,这妇人就跪倒在地朝她叩首,声音哽咽道:
“姑娘,奴婢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您和四小姐受苦了。”
小宁氏忙伸手扶她起来,向顾念宛柔声解释道:
“他们都是当年从忠义伯爵府陪嫁过来的老人了,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只是我来庄子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他们又被遣到了别处去,所以你不曾见过他们。”
常喜姑姑闻言,也是一脸感慨的上前扶过小宁氏的手。
“能伺候小娘一场,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奴婢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之前都是常喜你帮我拿主意,如今怎么反而见外了呢?”
小宁氏说话间带着对她的依赖,亲昵得如同一家人。
常喜感激涕零再拜,随即提防的看了赤练一眼:
“小娘还是莫要坐旁人的马车了。更何况奴婢等是奉夫人的命来迎您的,若不坐国公府的车,岂非辜负了夫人的好意。”
“常姑姑提醒的是”,小宁氏赞同地点点头,“宛儿,我们就坐国公府的马车回去吧。”
顾念宛笑道:“嫡母一番好意,自然不能辜负,只是赤练姐姐,与我投缘又是通路,不如就叫她随我们的马车一起同行,也有个照看。”
赤练秀眉轻蹙,既然国公府来人了,她恨不能立刻离开,把解药给主子送回去。
但既然顾念宛开了口,看了眼手里的药,赤练点头同意了。
马车上,顾念宛和母亲才坐定,常喜姑姑就拿着糕点笑着递了进来。
“路途还远,小娘和姑娘,吃些填填肚子。”
顾念宛此刻,正微微闭目,努力掌握脑海里毒经的内容,一口没碰。
而赤练一路话都没说半句,自然东西更不会吃了。
到是小宁氏,和冬箐姑姑一人吃了几口。
却不料主仆俩,才叙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纷纷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娘你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顾念宛,赶紧对外喊道:“常姑姑,劳烦您将马车挺一下。”
却不料车厢外的常姑姑,声音恭敬,却透着一丝冷意的说道:
“四小姐你还未出阁,这大道上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还是一路直奔国公府吧,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也察觉到不对的赤练,掀开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后脸色就微微沉了下。
“四姑娘,这不是进帝都的路,而是往郊外黑风山去的路,那地方少有人烟,可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呢。”
赤练都提醒的这样明显了,顾念宛又不傻,自然知道常姑姑是个有问题的。
“常姑姑你赶紧把车停下,否则我可对外大喊你虏人了。”
如今马车还在官道上,真闹出动静来,不知要惹来多少侧目。
常喜姑姑眼中闪过恼火,但还是使了个眼色,叫两个车夫将马给扯住了。
“小娘,您瞧瞧四姑娘这话说的。”
常喜姑姑一掀开车门帘子,神情哭笑不得。
“我可是跟着您陪嫁进国公府的,谁会害您,奴婢都不会啊,只是这官道喧闹的很,知道小娘素来喜欢清静,我才自己做主,想选条小路来走的。”
已经头晕的,在马车内,都坐不起身的小宁氏,却还是强撑笑容说道:
“我头晕的厉害,许是太久没坐过马车被颠簸的,还是先下去缓口气,至于走哪条路,一会常姑姑你定就是了。”
一旁的赤练,实在看不下去了,摆弄着手里的鞭子冷冷道:
“这人若是蠢钝的,就算吃的东西,被人下了蒙汗药,都浑然不知,还千恩万谢呢。”
眼瞧安抚不住,常姑姑眼中果决之色闪过: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赶紧驾马赶路,还有你们几个,再敢多言,我就堵了你们的嘴巴。”
小宁氏满脸错愕,声音哽咽道:
“你果真要害我们母女,可这是为何呀。”
常喜拿出帕子压了压嘴角,脸上原本的恭顺化作了鄙夷。
“我本想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让你们少受些苦,在睡梦里坐着马车,被丢下山崖的。”
“而且小娘只记得,我是你的陪嫁,但却忘了我更是忠义侯府的家生奴才,你当年嫁到国公府,是因为大姑娘这个做正室的始终无所出,借你的肚子生下儿子过继抚养,大姑娘才是奴婢嫡出的主子。”
顾念宛始终没言语,就是想探明,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如今确定了,的确喝她那位嫡母有关,她自然也不会再耽搁下去,冲着赤练眨了眨眼。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手中鞭子一甩,直接将常姑姑扫出了车厢。
马车虽然被迫在山路上停了,可没想到,那俩车夫竟然是装拙的高手。
其中一人缠住赤练,另一人则朝小宁氏举刀杀了过去。
顾念宛来不及多想一个反身护住母亲,结果她自己的肩膀挨了一刀,痛的她额头立刻见了冷汗。
眼看那人再次攻了过来,顾念宛袖口一挥,阵阵泛着甜香的粉末飘洒而出。
“啊!我的眼睛……”
车夫一声痛苦的惨叫后,眼睛里瞬间流出黑色的血来。
这粉末,是用一种名为骨碟的磷粉做成的。
这骨碟有剧毒,血肉碰触立刻溃烂,眨眼间就能见到皮肉下的骨头,毒性极强。
顾念宛昨晚从九层毒塔中拿出这毒时,也只是为了防身。
如今真伤了人,说不怕是假话,她吓得手都直打哆嗦。
但一想到身后的母亲,她不由地咬牙,强忍着腿软下了马车,厉声呵斥道:
“若你们再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