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宛说的一派淡定,可话传进顾远遥的耳朵里,却是当即就激起了这位便宜父亲的真实疑惑。
“鬼门关前走一遭,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念宛勾唇微微笑了笑,随即不在意的垂首说了一句。
“问问嫡母吧,由她口中说出的话,相信您定不会再去质疑的。”
话音一下子落到大宁氏身上,倒是打了大宁氏个措手不及,不过大宁氏从来便是机灵敏锐之辈,眼瞅着顾念宛是要旧事重提,唯恐会引祸上身,所以她面上当即就牵扯出了笑容来,开口便是。
“宛儿,你这丫头怎么还解不开这个结了。
之前的事情,确实是宋嬷嬷意图谋害你在先,可母亲我不是已经惩治了那奴才,还给宛儿你公正了。
宛儿你需知,万事都要朝前看才好,总放不下已经注定成为过往的事情,这样是只会得不偿失,百害无一利的。”
大宁氏说的满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顾念宛却直接就听笑了。
“嫡母,宛儿躺过的那口大棺材,现如今可是还未来得及搬出府中?”
一听顾念宛提起这个,不光是大宁氏,连同顾远遥都立马皱起了眉头。
大宁氏表情略有难看,强勾起笑容的看着顾念宛。
“你这孩子,怎么偏生就提起来这回事了,莫要再说了。”
顾念宛歪了下头,面上表情瞬间疑惑尽显。
“为何我不能说,那可是为了宛儿准备的棺材,而且我还真就算用上了。
宛儿被那毒婆子害的,都落得了这般地步,为何不能说!”
顾念宛说到最后,声音徒然就拔的很高,可话音才一出,立马就惹来了顾远遥的又一厉声呵斥。
“你大声什么,我同你嫡母可都是长辈,哪里容得你在这里大吼大叫。”
顾远遥眼神充满厌恶的白了顾念宛一眼。
“还有,你若是因为那婆子害你的事情,才这般胡作非为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找不到旁的理由,这顿家法可还是要继续罚的。”
此话一落下,顾念宛刷地就目光如炬的看向了顾远遥,心中的震惊源源不断的向上翻涌。
大宁氏见此,嘴角当即就勾起了得意的笑容,看向顾念宛的眼神,内里也是透满了轻蔑。
“宛儿啊,你还是休要再逞强了,孩子会犯错所以才会被称为孩子啊,你年纪尚小,跟你父亲认个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爷您也是的,就不能绕过宛儿这一次,她今日必定是吓坏了。”
顾念宛冷眼看着,在中间努力和稀泥的大宁氏,瞧着瞧着,突然就无声笑了出来,瞅准时机,顾念宛随即干净利落的,就直接切断了大宁氏的话语。
“嫡母说的是,宛儿今日确实是吓坏了,甚至就是现在,宛儿也依旧是惊魂未定。
不过父亲,女儿相信就算是换个人过来,当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身处在棺材之中时,也绝对不会还能多从容。”
顾远遥冷笑一声,不屑的沉声说道: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莫不是觉得,让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便能躲过这次家法?”
意料之中的嘲讽,顾念宛听后都实在不知,究竟是该说自己料想的准,还是该说顾远遥果真不顾及父女之情了。
顾念宛苦笑一声,幽幽的开口回应道:
“父亲说的哪里话,宛儿怎会这般觉得。
今日这家法您要请便请,女儿只管认罚就是,只不过……”
“不过什么?”顾远遥皱眉不耐烦的追问道。
顾念宛看着他,缓缓回以一笑。
“不过是觉得心凉罢了。
女儿心中自然是既委屈又害怕的,可这份委屈却并非因宋嬷嬷而起。
女儿被害一事,嫡母已经代替女儿惩罚了罪魁祸首,所以哪里还值得女儿在紧抓着不放什么,女儿只是睁开眼睛后,在灵堂上既没见到父亲您的身影,也未曾见到未来夫君,所以才会闹出后来的种种。
敢问父亲一句,女儿遭受此等无妄之灾后,一心就想看看最亲近之人,好能寻求到安慰,这般想的女儿真的是错了吗?”
顾念宛一声接一声说出的女儿,给出的理由还是这般单一至纯,顾远遥又如何能挑出她哪里是错的。
女儿葬礼,做父亲的却没有在场,本就是理亏之事,所以顾远遥还真就一时无言了。
对方无话,便是顾念宛扮可怜的时机到了。
顾念宛心想着,没道理大宁氏扮可怜就深得顾远遥的心,可自己这做女儿的却不行,而且如今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顾远遥为了不遭人议论,这时候也是万万不能厚此薄彼的。
思前想后,顾念宛最后在悄悄看了大宁氏一眼,随即面上顿时便布上了阴郁之色,凄凄艾艾的缓声诉说道:
“父亲,女儿突然遭此飞来横祸,出去寻夫未果还闹到了宫中去。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的应对了宫中诸位,可谁成想刚回到家中,面临的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兴师问罪。”
顾念宛情绪把控的极其微妙,在说到后来时,声音中明显便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颤颤巍巍的声线,轻易便能惹得众人心生怜惜。
“父亲,自宛儿回府后,您没对我说过多少话,但却次次都是以请家法做收场,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女儿竟不知,这什么时候家法居然能如此随意请动了。
不过女儿刚刚便也说了,要罚要打都随便父亲您,只要是父亲您惩罚的女儿,女儿都心甘情愿受着!”
话音落下的同时,顾念宛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意思。
顾念宛这一跪,可属实是意外到了大宁氏,但她也瞧得明白,今日这顿罚是必然不会实施下去了。
思及此,大宁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个圈,随即立马主动的便递出了台阶。
“好啦老爷,这孩子初衷也是傻得可爱,而且姑娘家家的,一直跪在地上总归是不好。”
顾远遥斜了眼顾念宛,故作沉思的又寂静了几息后,这才总算松口的说道:
“行了,既然有你嫡母求情,这回的荒唐事便到此为止,我也乏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