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情平复后伤也恢复的快了,再休息一日后沈瑜就觉得自己这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陈夫人带着煲好的骨头汤来看她,想给她补补。沈瑜一面吃的津津有味,一面又高兴的说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这也才是原来的沈瑜。
陈夫人也没有多问,只是认真的听着沈瑜说的那些事情。什么一起骑马、一同面敌、修行的,她发现这些事情,都离不开一个人。
顾敛。
这让陈夫人笑道:“你那个顾敛师兄,待你不错。”
“是师傅,洛闲师兄还有顾敛都待我很好。”沈瑜眨了眨眼,舀起了一块煮的晶莹剔透的白萝卜,很是满足的尝了一口,“阿娘也不用担心我了。”
这不禁让陈夫人想到了一些往事,沈瑜刚记事那会儿,她与沈惟商量着沈瑜的未来。沈惟功法霸道,最是会舞他的朴刀;而陈夫人虽没有神兵,但陈家世代传着一只玉箫,能做个风雅的武器。
这一刚一柔,最终定下的却是想让沈瑜去修医术。这姑娘家也不必有多蛮横的灵力,这修医术既无需求人,也无需经历什么风浪,想着就很不错。
说定后他们两便将小小的沈瑜送去药堂,这才小半日,沈瑜就把整个药堂整的鸡飞狗跳。
当时药堂的管事长老将沈瑜拎出来之后放在门口罚站,沈瑜就楞楞的站在原处,双手都还粘着粘稠的药材渣。
还好当时的药堂管事长老不是叶满冬,不然沈瑜这么一闹,还真的是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沈瑜惨兮兮的站在沈惟与陈夫人面前,要哭不哭的说:“我……我不喜欢学那个。”说完还用那沾满药渣的手擦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可让沈惟夫妇哭笑不得。
发现了女儿毛手毛脚的性子,又见她怪可怜,沈惟与陈夫人也不忍心多说她,这被迫学医的事情也就变做了都不说破的笑话。
沈瑜长大些后听了这些糗事除了笑笑,更多的是明确自己的目标。陈夫人看自己这个女儿,姑娘家该有的样子是没有多少,但她自己选的这条路,她也正坚定不移的往下走着。
陈夫人笑了笑,伸手摸摸沈瑜的头:“阿瑜可还记得百日宴抓周,你抓了紫衫长老手上的指环。”
沈瑜见陈夫人提了个陈年旧事,便道:“那不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有的人做什么事情,是命中注定的。那些旧事,可能就是在注定你往后要走的路。”
陈夫人含笑,她眉眼生的秀气,像晚月一般宁静:“阿瑜也要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
“我会好好修行,好好护着阿爹阿娘,还有虚无之境的所有人。”沈瑜说的信誓旦旦,但又有着种让人愿意去相信的魔力。
沈瑜也一直都是这样,让人觉得安心的人。
“你能这么想,也能让我放心。听说你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柳武门了拿神兵了,既如此,晚些便在玉鸣阁设个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沈惟与陈夫人先后回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家人也都没有一起吃饭了。沈瑜听后觉得不错,频频点头。
“那你阿爹那里得你去请。”陈夫人提醒道,“一家人哪里有隔夜的仇,你看你们两好几天都没说话了。”
说来也是,自神罚地一别,沈惟没来看她,她也不去找沈惟。
虽是有不愿意,但陈夫人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沈瑜又懂这个道理。她也乖巧的应声道:“知道了。”
陈夫人与段舒做饭去了,沈瑜也是穿戴整齐的出了门。出门前寻思着要不要带点什么去找他,但在自己屋里翻来翻去,这才翻到了上回和顾敛在小夕阳买的酒。
这段时间沈惟忙里忙外,沈瑜自己忘了这一茬,便满心欢喜的提着酒出发了。
沈惟人在梅居的藏书阁,是沈瑜打听来的。原本是平平淡淡的,但她在到藏书阁门口后,这手还没将门推开,就开始有些莫名的慌了。
想什么呢?不就是与自己阿爹讲个和。
而且那些事情也不是他愿意做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让自己‘无懈可击’。
沈瑜寻思着,终是决定将门打开。
可不想里面的人抢先了她一步,沈瑜都还没碰到,这门就一大敞。
而不偏不倚的,这推门人正是沈惟。
推开了这一门之隔后,沈惟就站在她面前了。
有一点……戏剧化。
“阿瑜?”
“啊……我那个啥,有东西给你。”
沈瑜别别扭扭的将手里的酒坛子拎到他面前,说起话来有些支支吾吾:“也就是……上次路过……对路过,随便买的。”
那两坛酒是用一条红线捆在一起的,沈瑜拎着那红线,动作之间那两坛酒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倒也挺吸引人的目光。
不过沈惟只将目光在酒坛子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他好好看着沈瑜,看着看着,便也笑了起来。
“去里面说话吧。”沈惟往后退了一步,留足了路给沈瑜。沈瑜也没多说话,乖乖随着沈惟进去了。
藏书阁算是虚无之境的一处圣地,但这圣地在沈惟手里也算是接地气。弟子长老无论品阶都能入内查阅资料,若需要借走,只需要去藏书阁的管理处写个名字便好。
里面有公共的阅读区域,也有一些小隔间。小隔间多是留给掌门以及各个分堂的管事长老的,沈惟带着沈瑜去的也就是他常用的那一个小隔间。
一个小桌两个蒲团,很是清净自在。
沈瑜跪坐在蒲团之上,在这样的地方面对着沈惟时却是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之感。
那日沈惟气愤的模样还印在沈瑜脑海之中,也就只有那一件事,让沈瑜心里有不快。
提那件事情好,还是不提的好?
沈瑜还在纠结,沈惟倒是先开口了。他道:“恢复的如何?”
说的是你打的伤吗?
这想起来很让人心疼,可沈惟问出了这话,沈瑜并没有得来想象之中的痛。只是短暂的惊异,与温暖。
“……还好。”沈瑜说罢便垂了头,不敢多看沈惟。
“叶长老调制了一种药,能将印子去掉。到时候你与瑾瑜要记得好生用着,教训记在心里,不必留在身上。”
沈惟的声音很厚,他这么说话时,比起顾敛会更有一份令人敬畏的沧桑感。沈惟是自己起的家,偌大的一个虚无之境,也是他当时无中生有,由小到大的推起来的。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的,那他不得不做,无可奈何的事情,会更多吧。
“那个妇人,没有为难你吧。”沈瑜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是恍然脱口,也是打心窝子里想问的。
沈瑜听后笑了笑,轻笑道:“我一个掌门,她能为难我什么。拨出去的银两是小事,你与瑾瑜挨得这一遭亏了。”
“你都知道了?”沈瑜指的是那事情的原委。但心想着自己阿娘都知道了,那还瞒得过他吗?
“药堂的小诺儿不是与你们一起?事后我回去才知她一直在等我,哭哭啼啼的,好不容易才将事情说清楚了。还有洛闲那小子,我将你们两个带去山门时他一直替你们求情。”沈惟说起那些事时很轻巧,平平淡淡的,与那日舞着鞭子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但那时候也没有办法。”
他看了看沈瑜,叹了口气,轻声道:“打的疼了吧。”
沈惟是掌门,但也是个父亲。更何况那破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清白,沈瑜想的透了,便没觉得有什么执拗或者委屈的了。
“不疼。”沈瑜露出了几分微笑,“阿爹的良苦用心,我也都懂。”
沈瑜觉得自己这几天长大了些,知道了什么是明哲保身,什么是权衡利弊。她想着当初自己修仙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那现在就在证明自己的同时,寻求能保护自己身边人的能力。
沈瑜能这样想,最心安的莫过于沈惟。那时抽沈瑜那六鞭子无疑是在抽他自己的心。即便是知道自己女儿不会是那般穷凶极恶,但又不得不将那鞭子窝在手里,抽在她身上。
他定是要追查其中的关系,还沈瑜一个清白。
“爹。”沈瑜笑眯眯的看着沈惟,古灵精怪的,“你该不会是感动的哭了吧。”
“哭什么哭,去你的!”
最后沈瑜将沈惟请来了玉鸣阁,陈夫人与段舒仍在后厨忙碌,而前厅之中已经很是热闹。
有紫衫长老,有洛闲,还有个正站在门边上瞻仰的顾敛。他们见沈惟来,也都纷纷行礼。
“掌门。”
沈惟挥挥手:“既是家宴,便随意些。”
沈瑜拜了师傅,便大摇大摆的去捉弄顾敛:“平身吧。”
“平身你个头。”
洛闲笑着看那两个人,不忘提醒着:“你们别乱动,小心伤!”可那两人跟听不见似得,一个追一个跑的围着他转,倒也让他无可奈何。
最后上了满桌的菜,各色各样。众人围坐在一个圆桌上,其乐融融的很是温馨。
段舒做菜的手艺很不错,陈夫人算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简单的煲汤会一些。但说起这些菜色,唯一会做的就是一道回锅肉。
那回锅肉沈惟喜欢了二十年也不腻。
沈惟乐呵着:“过段时间就得出发去柳武门了,今日就当是践行,出门那日就随缘相送了。你们师傅待你们如此好,你们可得争气,拿个神兵回来。”
洛闲道:“自然是不负师傅与掌门的。”
顾敛道:“一定努力。”
沈瑜只是点头,笑着去接那话:“努力当然是好说,那您当年是怎么拿到神兵的呢?给我们讲讲。”
“那想当年,金戈铁马,我与一帮友人上山,那气势是个汹涌澎湃啊……”
这废话一通让陈夫人没好气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笑道:“小辈在呢,正经一点。”
“哈哈哈,说实话,我忘了。”
引得众人发笑。
饭后沈瑜送师傅师兄去了,沈惟与陈夫人站在院子里目送,倒是乐得清闲。
沈惟瞧着沈瑜的背影,道了声:“是不是该想想阿瑜的婚事了。”
“阿瑜才多大?”陈夫人一皱眉,“是不是有些早了。”
“豆蔻年纪的姑娘家,定个亲事,大些就成婚,这不很正常。”沈惟笑着说完,有几分不正经。陈夫人蹭了蹭他的手臂,道了声:“这些缓一缓,你还是先管管‘那个人’的事情。”
“记着呢,不会留好结果的。”沈惟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可眸子深处的光厉的骇人,让人不得不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