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看不见顾敛是用的什么表情来说这番话，但光是听，在联想他寻常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就能够感受到那一众妇人的心理活动。
类似于闻所未闻，有辱斯文，或者……虎狼之词。
什么叫，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人？
虽说是解围，但这两边揽着不同性别的人，也晓得太牵强了些。
那些妇人再看他们三个的目光都有些怪异是沈瑜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们先是震惊，然后又慢慢演变成了不敢相信。可无论她们怎么看，顾敛还是乐呵呵的将李昭和沈瑜两个人揽在怀里，也凑得很是近。
沈瑜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其实在心里也很是慌乱。怎么说这慌乱呢？就与平常和顾敛相处的那般不一样。
以前也会搂搂抱抱，但沈瑜觉得无碍，没什么波澜。可沈瑜也不知道为何落到了今日，就会让她觉得男女应该有别。
可这也仅仅只是替他们解围而已，虽然……方法粗暴了些。
“他说的真的吗？”许是觉得顾敛那副样子不靠谱，那个穿红衣的妇人先是看了看李昭，再是看了看沈瑜。又继续问道：“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啊，自然。我们家都是一张大床，我们三个一起睡，他睡中间。”李昭反应快，连忙回答着。这说的眉是眉，眼是眼的，话语表情里都都没有半分做戏的样子。
倒说得跟真的似的。
妇人听了李昭的话，好像还是不愿意相信。接着她又耐着性子将目光落在了沈瑜身上，想听听她怎么说。
沈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加了把劲儿，沈瑜才笑着应和道：“对啊，所以就不劳大娘们费心了。”
话音落下，那个妇人的脸色也完全变了，周围的那一圈妇人也都是脸色不怎么好。
算不上鄙夷，但这些事情传出去也着实不好看。
“散了吧散了吧。”我不知道是谁开头说了一句，那一众穿的花花绿绿的妇人们便纷纷散了。这一边散，还不忘回头去看那极为标新立异的三个人，嘴里还念叨着：“你说这么好一姑娘一小郎君，怎么就被这男女通吃的给掳走了。”
“我看他生的也不差，怎么……哎！”
这一遭好像并不愉快，那些妇人们便加快了步子离开这里。找这个架势，可能这段时间都不会在工地上寻人说媒了。
不过用‘男女通吃’这词儿来形容顾敛，好像莫名的贴切。
沈瑜没忍住，笑了出来。顾敛也是揽着她晃了晃，质问道：“笑？”
“不好笑吗？”坐在旁边的李昭已经憋不住了，“男女通吃，哈哈。”
“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顾敛没好气的说着，将搭在他们两个肩上手拿开后，跨过了那段木头挨着沈瑜坐了下来，“总比被他们围着吃饭强吧。”
“那是。”沈瑜乐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看着那些妇人们的背影，沈瑜不禁想着这事可能会让她们觉得晦气一整天。可顾敛倒是觉得常然，他那手支着下巴，看着身旁的沈瑜与李昭，说道：“我这不是回虚无之境，远远的就看见阿瑜坐在这里，然后跑了一段路的功夫，你们两个就被围住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顾敛打量着身旁的两个人，“有味堂塌了？”
李昭拍了拍被顾敛压酸了的肩膀，解释道：“有味堂哪里有那么容易塌，我们只是过来帮忙而已。”
“帮什么？”顾敛环顾四周，“修房子？”
沈瑜道：“差不多。”
正是顾敛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李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别急，我和沈师妹只是排在了今日，后天就是你过来了。”
听李昭这么一说，顾敛不由得已经：“那我和谁一起？”
“洛师弟。”李昭端着饭碗，笑看着顾敛，“到时候洛师弟被这群说媒的围了，你还可以帮他也解解围。”
“你怎么不说后日他们围着我呢？”
“那些大娘们眼睛最尖了，这男女通吃的见了一回，之后上街都和你隔两条道。”
顾敛：“……”
沈瑜在一旁吃饭，默默地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说起来他们和李昭的关系很是奇妙，在任事堂时李昭是他们尊重的李昭师兄，而私下里，就是个喜欢与顾敛争来争去，又喜欢和沈瑜发牢骚的朋友。
周围热闹了起来，身旁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相比于方才的食之无味，这碗里的菜色好像就这么悄然变得美味了起来。
简单地晚膳吃过后，便也就进了夜色。一般晚上也不会动工，所以在吃完晚膳之后，虚无之境的弟子就可以回去了。
顾敛、沈瑜以及李昭他们三人结伴而行，一路上说些趣事。可能也就李昭一个人一点也感受不到其中的乐趣，无非是觉得自己身闪闪发光。
好像李昭是唯一一个知道顾敛心思的人，便对沈瑜与顾敛之间的微妙关系很是敏锐。
可能他们两个就是像寻常那般，顾敛温柔得体，沈瑜大方随和，做着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在李昭眼里，就是有一种不一样。
这不是才刚刚进入虚无之境的山门，李昭就明智的选择了与他们两个道别，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朝着与他们相背的方向去了。
沈瑜看着李昭那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还有些疑惑，倒是顾敛叫了一声她，说着：“走了。”
夜里的虚无之境没有白日那般的热闹，可这份安静之中伴随着的风声与虫鸣，又教人觉得很是惬意。两旁的房屋门口挂着的灯笼便是照亮路面的光，那烛火与那月光相呼应，好像是将那一份清淡添上了一道怡人的暖意。
走完这条小道便能看到那个聚了他们无数个分别与相距的小岔口，左边的路通往竹居，右边的路通往梅居。
也就是这样的场景，最是让人想要在不经意间回忆往昔。
沈瑜笑了笑，好像现在去回想，都能记得他们第一次认识时的情景。那个握了个烧饼的小少年，差点废了她一张拜师帖。不过在这三年过往里，那个小少年慢慢变作了比她高上一大截的男人。
照顾她、关心她、爱护她。
无微不至。
那些夹杂着的情意早就将那最初见面时的污点给抹去了，在沈瑜心里余下最多的，便是顾敛这个人的好，无限好。
她也承认，顾敛走的这些时间，她很不习惯。
“在想什么？”顾敛像是察觉到了沈瑜的异样，侧过头去看她。他见她整个人像是披了一层夜色，那眸子里好像是带上了一层晶莹。
记忆里的沈瑜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沈瑜这样的举动让他很是不解。
这也让他有些着急，他担心沈瑜会在下一刻哭出来。
“没什么，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有些事情明明都还记得很清楚，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笑着与顾敛说道，“好在是什么都没变。”
沈瑜的话颇有深意，可她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看那些屋舍，看那些草木，垂头看脚下踏着的青石板。虚无之境有翻修、有加固，但这些景物好像都被框在了某个格局之中，变化很是浅，浅到她都觉得看不出来。
周围都还与记忆里的模样很相似，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顾敛伸手摸了摸路边的树叶，树叶之上带着露水，沾湿了他的手。触到了那一抹凉意，顾敛才意识到自己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热。
“对啊，什么都没变。”他像是说的若有所思，但也将那份隐藏着的深意给悄悄收敛住了。
“你说三年再三年，我们两个还会是什么样子？”
沈瑜说的不经意，却说进了顾敛的心里。
顾敛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寻思。他寻思之间沈瑜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带着笑容看着他。
“三年再三年，我们还能这么站在这里。”顾敛说道，“仍有着初心，仍保持着默契。”
这好像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顾敛觉得这很真实。他相信他们二人能够本着自己的初心一直走下去，也相信他们之间的羁绊会将他们越拉越紧。
更何况，他喜欢沈瑜，便一定会豁出性命的去保护她，去保护她所珍视的虚无之境。
沈瑜听了，垂着眸子，露出了几分笑容。她上前了一步，将顾敛揽入了怀中，抱得很紧。
这一举动倒是让顾敛一瞬便乱了阵脚，像是时间静止，只余了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谢谢你啊，顾敛。”沈瑜轻轻拍了拍顾敛的背，声音很轻很轻，“可三年又三年太短，我只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瑜那话温柔的紧，一下便打进了顾敛的心里。
就像是滴入了一滴水，本该荡漾起的涟漪没有荡起，反而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