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不堪的,想不透的。
最终她还是将被子给翻开了,坐起了身。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想着自己这该是害了相思病。
且病的不轻。
沈瑜披了件外衣,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她记得厨房里有一壶花雕,是段舒带回来准备炖鸡的。也不知道花雕酒味道怎么样,但此时此刻沈瑜就想回到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里。
就算是睡不着,也会好受些。
那酒就放在灶台上,它不像小夕阳的高粱酒是用酒坛子装着的,而是用了一个秀气的壶。沈瑜端着那个壶到了院子里,就这么坐在那石阶上,仰头尝了一口。
酒还是那个味道,入口时很辣很涩,可好像咽下去的时候又又短暂的甘甜之意。沈瑜瞧了瞧那江湖,想着要怎么喝才能熬过今晚,想着明日段舒怒火中烧的样子问她花雕酒的去处是,她又应该怎么回答。
总比满脑子都是那个人要舒服得多。
沈瑜是没有丝毫的睡意的,而这失眠像是能够传染似的,让竹居丹心殿里的那个人也睡不着。
顾敛在睡觉去之前就知道今晚自己会睡不着,他执念太深了,就那一瞬间的温存能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沈瑜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只是他自己想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罢了。
顾敛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一直盯着那屋上的梁柱,也没有觉得无聊,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蒙的,剪不断,理还乱。
最后是热的厉害,他干脆是穿好了衣服,轻轻将门给推开了。
他走之前在洛闲的房门前待了一会儿,在确定他已经熟睡了之后才安心的离开了。
有些浑浑噩噩的,顾敛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往那里去。可抬头的时候瞧见了不远处的玉鸣阁,心里的涟漪就已经开始向惊涛骇浪演变了。
玉鸣阁没有点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屹立在那里,由黑暗笼罩着。顾敛抬头望了一会儿,也就是这一刻,特别特别的想要看见她。
她长发垂肩,没有束腰带,衣衫就这么自然垂落着。她那双眼睛,厉的时候就如刀锋一般,笑的时候就如烂漫山花一般。
顾敛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看惯了她的厉,看惯了她的笑,却偏生受不了她将眼睛微微一眯,含情脉脉又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让顾敛受不了。
受不了的脸红心跳,受不了的想要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永远不放开。
“沈瑜啊沈瑜,你说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顾敛轻轻地说着这句话,上前了几步,停在了那棵小树旁。
那是承载着他们无数次相见与道别的地方。
顾敛就这么抚着那树身,想着沈瑜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梦。
梦里会不会有他。
有的时候情意是极其难掩盖的,顾敛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有这么强烈的念想。原本夜里有风有露的,他是应当觉得冷的,可那种由心底蔓延出的燥热让他整个人都是烫的。
头很晕,心很闷,很想很想见见她。
顾敛觉得若是自己再待下去就得忍不住破门而入了,便朝着那下山的路飞奔而去了。
神罚地前面的阶梯很长很长,顾敛记得三年前,是他背着沈瑜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那时候只觉得沈瑜是个特别的姑娘,值得深交,值得付出,值得他做这些。
但不想三年之后,沈瑜她一个姑娘家,用她那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身子,将自己从那矮树林背到了莲城城门。
这些事情他记得不清,是从当时接他们回来的师兄们口中听来的。
师兄们说起想沈瑜那样的姑娘不多,让顾敛好生珍惜着。
他想要珍惜她啊,恨不得能天天待在她身边,让那世间所有的恶都不要靠近他。
最终顾敛去到了山腰处的小山泉,想都没想的,就跳了下去。
山泉水清冷,也就只有这样的寒意能够给顾敛降降温了。
他游去了泉水的正中心,那里有一块巨石。他就伏在那巨石上,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些。可心里的东西是抹不去的,沈瑜说的那些话,也就这么句句顿挫,萦绕在他耳边。
谢谢你啊,顾敛。
可三年又三年太短,我只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好啊。”顾敛闭着眼睛,轻轻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赶都赶不走的。”
这是那日顾敛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说虽是晚了些,但一点都不妨碍顾敛下定这个决心。
人的一生能有多长呢?顾敛只觉得自己用三年的时间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喜欢一个人,就像要将这份喜欢一直继续下去。
他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好生修炼,在她身边将所有的荆棘给斩断。
他也会守着自己这个约定,一直一直,护在她身边。
在这个失眠会传染的夜里,沈瑜在玉鸣阁的院子里倒头喝着闷酒。她虽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一点都不能掩盖她酒量不错的事实。那一整壶花雕酒也只是让她有一点点恍惚,还能瞧清原理槐树的树叶,还能瞧见云层里的月亮。
她就这么倚在左边的柱子上,似笑非笑。
轻薄了一个这么好的人,就得对他负责的吧?
沈瑜觉得失眠难受极了,可这世间叫人难过的事情还有很多,她都未曾感受过。而让她今夜难免的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罢了。
明明穿着男装,能将红月那丫头迷得神魂颠倒。
“哎。”沈瑜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身上热,可那双手很是凉。冰凉触着滚烫,两种极端的触感能够让她回归几分清醒。
沈瑜用手将自己的脸给拍了拍,说着:“怎么就没个人来教教你,遇到这事情怎么办呢?”
另一个人则是在那小山泉里,明明整个人都快凉透了,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那颗心的激荡。顾敛练了一会儿刀法,最后干脆是在那小瀑布下坐着冥想。
瀑布不大,但那高处落下来的水打在身上打得久了,也会有一种又凉又痛的感觉。顾敛也就借着这样的感觉将自己的心思一点一点的压下去,逼迫着自己进入冥想。
这一夜,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约好去见沈惟的时间是巳时,那两个人在这点上倒是十分相同,时间观念不错,赶在身边人发现之前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装出一副睡得还不错的样子。
沈瑜回去烧了水,沐浴后身上的酒味就消散了很多。段舒醒的时候沈瑜正在厨房里面炸小肉丸,还做了些面食,一并端去了饭桌上。
“你可以出师了啊。”段舒闻了闻那小肉丸的味道,很是香,比起第一回做时那颜色不均匀的样子,现在的沈瑜绝对是将段舒的手艺学了个九成九。
沈瑜还是有几分天赋的,加上她认真,修行之余也愿意抽时间来学。
能让沈瑜有这样的改变,无非是,有了个心上人。
段舒对沈瑜做好了小点心然后带出玉鸣阁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她那小丸子捏的多,端上饭桌的是一盘,厨房里还留了一盘。
也定是给她那心上人准备的。
沈瑜给段舒递了碗筷,笑道:“师傅教得好。”
“怎么眼睛像睁不开似的。”段舒看着沈瑜那不对焦的眼睛有些担心,“昨夜没睡好?”
“风大。”沈瑜揉了揉眼睛,“过会儿就好了。”
沈瑜当然不会和段舒说她是因为做了些事情,紧张的睡不着的。
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一笔带过了。
余下的那一碟小肉丸沈瑜用纸包好,带了出去。
今日一道聚在小树下的除了顾敛还有洛闲和紫衫长老,沈瑜看到后便加紧了脚步跑过去,道了声:“久等了。”
“刚到而已,还没有过约定的时间。”洛闲说道,但在沈瑜跑近后便闻到了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便下意识的细细闻了一下。
沈瑜见状将手里的纸包递过去,笑道:“炸小肉丸,很多,够你们当早膳吃了。”
洛闲将纸包接过,惊喜道:“小师妹自己做的吗?”
“嗯,尝尝吧。”
洛闲拿了一个递给紫衫长老:“先给师傅来一个。”
紫衫长老接过,笑容满面的:“还不知道阿瑜会做这个,花了不少心思吧。”
“也就随便学学,因为……自己喜欢吃嘛。”沈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确实不自觉的看向顾敛。
他正吃着那小肉丸,有些漫不经心。不过他对沈瑜做的小丸子习以为常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前面那几个月里,他几乎是天天都在尝沈瑜的新花样。
从生疏到熟练,从错漏百出到意外的美味。
顾敛都是有目共睹的。
紫衫长老似是察觉到了顾敛的异样,他疑惑道:“瑾瑜怎么不说话。”
“太好吃……不知道怎么评价。”顾敛笑了笑,又从那纸包里面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阿瑜的手艺真好。”
他以笑容将昨日的疲惫给掩去了,骗得过其他人,却始终骗不过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