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沈瑜将手里的逢春变回了指环，她见顾敛这目光呆滞。像是在沉思什么，便将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还说道：“怎么不说话？”
这才将顾敛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顾敛挠了挠头，解释道：“刚刚……是在想事情。”
总不能告诉人家，我想向你表白吧？
好在是沈瑜没有多想，只见她笑着说道：“黑衣人和结界都消失了，准是洛闲将楚秋给打败了。人们都聚在这里，可能是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烟花。”
沈瑜说完便指了个方向，转身便要朝那边走。顾敛心里一顿，上前了一步，就这么将她的肩膀给抓住了。
沈瑜有些疑惑，停了脚步，回身问了句：“怎么了？”
顾敛咽了口唾沫，在面对沈瑜的时候，又变成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像那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藏了有多久，就有多少的担心成为阻碍。
顾敛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不知道在沈瑜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可能是担心自己将这一层纸给捅破了之后，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感觉会变得不一样。
可有多少的失望，就会有多少的希望来催促着顾敛去说这句话。沈瑜对他而言意义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那样好的一个姑娘，若是就此错过了，等她遇到了更好的人，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天底下比他好的男子有千千万，指不准沈瑜哪天就看上了别人呢？
顾敛这十八年的经验都在告诉自己，快些说出口，人家不一定会拒绝你。可顾敛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顾虑心，又说着，要不就缓一缓吧，还是等确定了沈瑜的心意后再说出口。
这两种意念就这么交错着，让顾敛愈发不知该如何言明。
“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瑜的神色自疑惑慢慢变作了担心，她上前了一步，离顾敛近了些。
她本是想好好看看顾敛是怎么了，可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顾敛心里掀起了一道大波澜。
让他更加不知道怎么说了。
顾敛尽力将心里那波澜给往下压，在心情稍有平复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要将这话给说出口。只见他双手抓着沈瑜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阿瑜，我……”
话没有说完就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巨响给打断了，是烟花节最后的烟花，从莲城的四周徐徐上升到夜空里，散做了一道道亮丽的光芒。
顾敛有些愣是，好像是方才的响声让他忘了自己应该说什么。而他耳边是烟花燃放的响声与莲城百姓的欢呼鼓掌之声，眼前则是沈瑜那双微挑又不失英气的柳叶眼。
她一直在看着他。
像是要好好听他的话，她今日是特地来看烟花的，可此时此刻，烟花就印在余光里，都没有将他的目光给吸引走。
顿时让顾敛心跳加速，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瑜在认真听，他却没能将最重要的话给说完。
“你说什么？”沈瑜就这么看着他，那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可就是这样的沈瑜，最是惹顾敛上头。他想到了在凌月楼里的那个吻，她当时就是这样的神色，很淡很清冷，却又是做着最为热烈的事情。
捧着他的脸，吻了他。
也就是这样不经意也不掩盖自己分毫的沈瑜，最是让顾敛喜欢。
顾敛想将话说出来，不留遗憾。
“阿瑜，我喜……”
“瑾瑜！小师妹！”
这是洛闲的声音。
顾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洛闲说的话时，赶忙就将搭在沈瑜肩上的手给收了回来。他咬着嘴唇，往旁边一站，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这说到嘴边的话又给打断了。
“你们没事儿吧？”洛闲跑来后便停在了他们两人面前，他看顾敛的模样有些奇怪，不禁问了句，“瑾瑜怎么了？哪不舒服？”
顾敛哪里能舒服？这好不容易憋出口的话，就这么打断了两次。
也太玄幻了。
“可能是哪里伤着了，回去之后我们带他去趟药堂吧。”沈瑜也是一脸茫然地摇着头，与洛闲说着。这让顾敛就更不自在了，敢情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想要向她表明心意，可沈瑜到头来却只是觉得……他不舒服？
才会胡言乱语吗？
“不，不是……我……”顾敛摊着手正欲解释，可沈瑜就将他左边的那只手给抓住了，拉着他往回走。
“你是那个小贼上身了？”沈瑜没好气的白了顾敛一眼，说道，“回去再说。”
声音听着冷冷的，就顾敛对她的了解，可能还真的是以为自己哪里受了伤。顾敛乱动着想要挣脱，可他越是乱动，沈瑜那锁着他左手就越使劲儿，倒是谁也没摆脱谁。
然后沈瑜走到了这巷子口，看了一眼前面，又看了一眼后面，轻声道了句：“话说回来，这是哪？”
看沈瑜一副蒙了的样子，不免让顾敛大喊着：“你不是莲城人吗？怎么在自己的地盘还找不着路啊？”
“这里我来的少。”沈瑜捏了捏下巴，指着右边，“我觉得是往这儿，你看那远处的山像不像虚无山上的槐树？”
吃瘪顾小姐疯狂炸毛：“你，你，你是千里眼吗？”
“哎？怎么越来越结巴了？”
洛闲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纠结着往那边走，不由得笑了笑，可在笑容收去之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顾敛对沈瑜的心思洛闲是知道的，在打扫藏书阁那天发现的，起初是没有在意。
他觉得那些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牵着进来外人。可因为那幅画，因为楚秋的袭击，让他愈发清楚，变强这种事情是极为迫切的。
等了这么多年，他规划的大局即将在柳武奕结束之后尘埃落定，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手，而留下遗憾，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虚无之境，为什么要拜紫衫长老为师。他身负重任，注定是与眼前这两个人，走不同的路。
那既然这种同门的情意不会长久，他又何必将其如至宝一般爱护。
洛闲一面往前走，一面摸了摸自己两根锁骨之间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凸起，是他贴身带着的一条坠子，是一块绿色的石头。
对他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对不起啊……”洛闲的话说的轻，四周喧闹，旁人也听不见。他就这么隔着衣服，将那条坠子握在手心里，整只手都在颤抖。
却也没有人知道洛闲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烟花结束之后，莲城百姓便也在散步之间，慢慢回家了。沈瑜铁了心的觉得顾敛受了伤，说什么也要扶着他。顾敛解释不清，便也只能默许着。
其实与沈瑜之间的肢体接触多了，也不会引动顾敛太多的思绪。他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与她不说什么见不见外的，这第一次接受委托，不就是他背着沈瑜回去的吗？
那时候觉得沈瑜是他小师妹，带回去是情理之中，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姑娘他都愿意这么带回去。可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顾敛才庆幸，当时的那个人是她。
顾敛是个思想比较老旧的人，虽是个不折不扣的交际草，但很多原则问题，都没有触碰过。他从没有与一个姑娘相处的这么亲密过，从没有拉过姑娘的手，从没有亲过一个姑娘。
这些第一次，他都给了沈瑜。
是他小心翼翼的保住了这一切，又全都交给了她。
“别乱动。”沈瑜拉了顾敛一把，说道，“好生走路，直接去药堂。”
“噢。”顾敛将这一个音说的很是重，他时常会想，为什么自己喜欢去考虑一些姑娘家才会考虑的事情。
和沈瑜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有的时候会更像一个姑娘。
药堂是沈瑜和洛闲一道拉着顾敛去的，顾敛一边抗拒，一边大喊着：“我没事！”倒是更让他们觉得有事了。
经过药堂的一番整治，顾敛没什么问题，不过是有些发热。那小弟子像是个刚出师的，连脸红与发热都分不清。
最后他们拿着一颗退热的丹药离开了药堂，那个弟子一面挥手，一面朝着顾敛喊道：“若是热的睡不着，就把他吃了。”
顾敛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将这话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想着这人铁定是庸医，他今天晚上也觉得不会发热到睡不着。
可事实是，他又回到了像上次从凌月楼回来后的样子。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没有丝毫的睡意。这难道又要去小山泉那里过一夜？那就算是身体再好，也会受凉感风寒的。
顾敛便想到了药堂给自己的那颗药。
所谓是药三分毒，顾敛端详了那药丸很久，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乱吃药而一觉不醒。不过这么烦闷起来也不是办法，两次表白都被打断了，顾敛确实是觉得自己别活了。
然后他就将药吃了，还喝了一口水。
重新躺到床上后，眼睛一闭，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