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染蹲下身,手扶在他的膝盖上,抬头望着崩溃的父亲,说:“爹,您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不公。
但我相信,我一定会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的,我还年轻,我可以出去闯荡。
爹,您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安享晚年,好好地休息,不用那么劳累了。
等我赚了钱,你就不用去打零工看别人眼色了,我到时候还给您买个轮椅,推着您到处去游玩,好不好?”
顾中海的眼眶红了,他摸了摸顾染的脑袋:“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这次你要出去闯荡,外面社会艰难险阻多,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硬来。”
顾染点头:“恩。”
她的眼眶也红了。
顾中海转身起来,走到房间里,从一个压箱底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牛皮纸来。
看到熟悉的形状,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是什么,她立刻上前阻止:“爹!不可以!”
顾中海将那包钱拿到她的面前,硬是塞到了她的手里:“出门在外,险恶诸多,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是很不易。
爹不想你为了斗米而四处看人脸色,白白折损了尊严,爹不想你这样。若是失败了,好歹这些钱还能足够支撑你回家。”
顾中海一直积蓄微薄,这笔钱不厚,但对于顾中海来说,也绝对不菲了。
这笔钱对他来说,是他积蓄了很多年的压箱底,是为了当棺材本储蓄的。
他早年间,心态很悲观,想着自己若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哪天死了,几个孩子还这么小,他们哪里有钱。
万一他死了,他担心姑娘们会受了外人的蒙骗和引诱,万一做出什么卖身葬父的傻事,那他怕是在黄泉之下都无法合眼安息了。
所以,这笔棺材本,是万一他出事了,孩子们好歹还有钱来给他下葬的。
可如今,他的大女儿要出去闯荡,他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给予她的,唯独这笔钱,是他们家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顾染哭了,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前世的薄情寡性的父亲,是如何冷淡对待她的。
不肯花钱给她读书,她只能半工半读,父亲还认为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反正将来都是要嫁人的,所以不能在她身上多投资一分钱。
甚至在她赚钱之后,还要拼命地跟她要钱,甚至要求夺走她公司的最高权力,他想当她公司的掌握实权的董事长。
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现在的这个父亲顾中山,他没有前世父亲的那般富有和权势,但他却拥有这世上最珍贵的亲情,他真心把她当他的孩子看,不会因为她是女儿就另眼相待。
她知道,这包钱对顾中山来说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救命钱,可他却愿意为了让她在外面闯荡得安全一点,把这钱都割肉般地拿出来了。
顾染忍不住下跪,她哭着对顾中山说:“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齐王的。”
顾中山立刻搀扶她起来:“傻孩子,跪什么,快起快起。爹不要求你赚多少钱回来,只期望你能过得开心,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爹就心满意足了。”
顾染是想忍住眼泪的,可是脸都憋红了,还是没忍住,唇一直在微微地颤抖,她在父亲的搀扶下起身,看着父亲扶着她时自己也站不太稳的样子,她十分地心疼。
顾中山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染垂眸,她说:“跟朋友约好了,过两天就走。”
“那现在就赶紧去收拾吧,凡事要提前做准备,不要等到临时才急急忙忙,这是爹教过你的。”顾中山道。
顾染点头,她转身开门,去自己房间收拾,而在桌旁吃包子吃得不亦乐乎的弟弟妹妹还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互相打闹,吃得可欢了。
顾染一边默默收拾东西,一边流泪,她觉得这个价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很好,那种真挚的亲情,是她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就像是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被爱过的人,突然有一天,来到了一个周身的人都爱她的地方,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让她原本冰冷的心被击中,心中的创伤如同跟脉搏合体了一样强烈地波动着。
她捂着心口,收拾到一半收拾不下去了,半跪在地,手趴在床边,眼泪不停地流。
可就在顾染终于整装待发,准备好所有的行李,要离开山坡村,去找孟繁汇合时,一切突然发生了变数。
……
突然很多嘈杂的脚步声从外边院子传来:“顾中山呢?顾中山在家吗?!”
顾染坐在自己卧室里,没有出去。
顾中山在厨房里洗碗,顾月和顾亮在院子里打闹,看着这么多人来了,他们吓得立刻进屋:“爹!爹!有人来了!”
顾亮喊道:“好多人!还有村长也来了!”
孩子的直觉是最灵敏的,当他们察觉到恐慌,便会变得焦躁和害怕,不停地在房子里乱跑乱转。
顾中山用抹布擦干了手,他的手因常年洗东西而变得有点干燥脱皮,又因做工匠活手指上有很多厚厚的茧。
他摩擦了一下衣角,安抚住了两个孩子:“你们先进屋待着,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中山刚走到楼底下门口,就看见了村长带着一大票村民过来了,他俩平时关系也是经常来往,但却是比较单一的来往。
因为村长经常往他这边走动,但顾中山因为性格比较孤僻,所以很少去跟人交际,经常呆在自己屋里做手工活。
顾中山对于村长家的这些外族亲戚们的面孔,都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但村长对顾中山家里有几口人,那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顾中山礼貌客气地问:“村长来了啊,请问找我有何事啊。”
平日都是村长照顾他家情况,经常给他带点好吃的用的,甚至直接塞钱,虽然他每次都极力拒绝,但耗不住村长喜欢威逼利诱,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所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见了村长来了,必须得客客气气地担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