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时,行至顶峰,忽见一偏殿,与我们这一路所见之殿宇不同,此殿既无名字昭示,也无碑文介绍,而且和那些经过现代手段修缮的建筑也完全不同,这座不算宏伟的偏殿完全是那种经历了漫长历史长河冲刷而完整保留下来的真正古迹。
我当即被这座偏殿吸引,见那殿门是大开着的,而且也没有禁止入内的标识,便叫了道士和林巧儿,想入内领略一番。
其实这时候只要我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情况不妥,如此扎眼的一座古殿屹立在往来游客必经之路边上,怎么会没有好奇的人进去呢?
道法自然,也许正是受了此地天然而生的与世无争的气息的感染,三个人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倒是我肩头的老龟,在我们走进殿门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怪笑。
我虽然感觉奇怪,可这时候脚已经跨了进去,想细问也已经来不及了。
刚进入殿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香炉,里面正燃着三只一人多高的清香,同时我们立即闻到了一股檀香味,那味道非常的柔和自然,闻之让人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心情也变得平缓,身体轻盈好似要立即飘然而去,离开这烦恼缠身的俗世一般,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妙。
此时我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从今往后定居于此,常伴这古殿清香,直至飘然飞升而去。
不只是我,医生和林巧儿的脸上也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大有飘飘然翩飞而去之态,就在我们都沉浸在这美好的感觉里时,一道恶俗不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啊,呸……”
我肩膀上的老龟忽然大声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们感受到的那种仙意顿时被吐痰声打破了,那感觉就好像突然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又像是旖旎美好的幻梦突然惊醒,心中的遗憾别提多深了。
我们都怒视老龟,林巧儿抱怨道:“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讲文明呢,这可是景区,景区诶,你怎么能随地吐痰呢?唉,多么美好的意境,就这么给破坏了,真是可惜。”
我也很想数落老龟一顿,可它的霸道和不讲理这几日我早有领教,不过它对于女孩子倒还算绅士。
果不其然,面对林巧儿的指责,老龟并并没有暴起咬人,也没有口吐脏话,只是冷哼着说:“哼,可惜,该说可惜的不是你,应该是里面的人才对,一群傻帽。”
里面的人?我们都是一愣,这时候就听香炉前方紧闭的内堂里传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不知哪位道兄驾临鄙观?恕在下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快请进内一叙。”
声音刚落,只见香炉前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老龟却在此时低调了下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小子,机灵些,当心被人给当猴耍。”
说完,它闭上嘴不再言语,只是给我打眼色,让我进去。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因为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间都有些迟疑,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茅山,是普天之下浩然正气汇聚的地方,怕个球啊!
想到这,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迈步走了进去。
刚才的那阵檀香味并非香炉里的三柱巨香发出的,走到门口,我才确定那香味传自屋内。
走进房门,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堂屋正中供奉的三尊庄严肃穆的塑像,我虽然不认得,可综合之前得到的信息,不难推测出这三尊仙风道骨的塑像正是茅山祖师——三茅真君。
三茅真君神像下是一个供奉道台,道台前的蒲团上一个头发灰白,梳着道髻,衣着蓝色道袍的老者正盘膝打坐,一手白丝拂尘飘然垂落,另一手揖礼胸前。
我仔细打量了那老道一眼,只见他一顺眉毛尽皆花白,颌下胡须足有三四寸,与双眉同色,面上皱纹却是不多,慈眉善目,观其年龄,应该在七八十岁左右,若非他那一头发丝还泛着些灰色,我甚至都以为他已逾百岁。
看他这般模样,我心中暗想,此人这般年纪,浑身气质空灵,我此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道士都要高深莫测,倘若他属于茅山宗,辈分必然比袁道浼要高,在这种前辈高人面前,必须得小心行事。
我不懂道士间的礼数,于是胡乱学电视里的做法,双手合十朝老道作了一揖,叫了句:“道长您好!”
林巧儿与医生也都跟着我向老道行了礼,老道面含笑容,冲着我点了点头,眼神快速在我们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了我肩膀上的老龟身上。
我看到他的目光猛然一凝,但这种凝重只是一闪即逝,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收回了目光,看着我们爽朗一笑:“三位施主,既来之,便是缘分,请……”
说话间,就见他手中拂尘一扫,道台两侧摆放齐整的蒲团顿时滑出四个,正好停在了我们三个人的身边。
我脸色不变,心中却在暗骂,老龟说得不错,这老道士果然不是善类,长得虽然慈眉善目,可一上来便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不过这一手隔空控物的手法虽然玄妙,却也没到让我震惊的地步,要知道我和医生可都是目睹过严无道的御剑之术,和御剑相比,这隔空控制蒲团的手法实在不怎么地。
医生和我皆面色如常的盘膝坐了下去,可林巧儿就不同了,她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两眼泛着小星星,激动得直拍手。
对于我和医生的表现,老道面上微微露出了诧异之色,又多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才笑着对林巧儿说道:“女施主,请坐吧!”
等林巧儿坐下后,我才发现在我身边还有一个蒲团,不由一愣,抬头一看,却发现老道正与老龟对视,他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淡然变成了凝重,然后是骇然,到后来他盘坐的身躯猛地一震,脸色大变,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就在我们满头雾水,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老道忽然开口:“道友既然无意,恕在下唐突了。”
说完,老道手里的拂尘又是一扫,我身边那个多余的蒲团马上回归原位,我这才明白这多余的蒲团是给老龟的。
这下子我们三人都神色怪异的看向老龟,却见它正懒洋洋的昂头打哈欠,眯缝着眼睛看都不看那老道一眼,呵,真是牌面十足啊!
“小子,别忘了大爷刚刚和你说的,现在大爷困了,要睡觉,哎,你这包也算凑合……”说着,老龟自顾自拉开背包的拉链钻了进去,还不忘叫我替它关门,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经老龟这么一闹,我们知道了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并不简单,心里也生出了一些戒备。
那老道见我们面有疑色,微微一笑,开口言道:“三位施主不必拘谨,你们能寻到此处,便是缘分,而且几位也非常人,不知到此所为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即把袁道浼的事情说出来,然而手臂上的厄源诅咒却在此时猛地一疼,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我下意识捂住了右手,同时疼痛也驱散了那股冲动。
我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去看老道,正好看见老道也一脸惊异的看着我,就在这时,林巧儿忽然一脸迷糊的说道:“我们是来……”
我脸色顿时一变,大声喝道:“巧儿姐……”
经我这么一喊,林巧儿从迷糊中恢复了过来,一脸愕然地看向我,同一时间,医生猛的站起,盯着老道脸色阴沉的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我也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心说这老道士果然有问题,刚才我脑海里忽然产生的冲动并不是偶然,而是这老家伙搞的鬼,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被我们拆穿,这老道丝毫不惊,仍旧面带笑容道:“呵呵,施主勿惊,贫道别无他意,只是想确定三位到此的目的!”
我和医生互相看了看,交换了眼色后,决定马上离开此地,于是也不多说,拉起灵巧儿就往外走。
在我看来,这老道神秘无比,而且不止一次暗中对我们下手,显然不怀好意,再呆下去的话恐怕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事实上如果老道出手阻拦的话,我们现在想离开也已经晚了,可老道并没有动作,直到我们一步跨出了偏殿大门后,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们心有余悸,即使出了偏殿也没敢停留,一直走出了很远,直到遇上几个路过的游客后,我们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林巧儿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刚一停下来就问我们怎么回事,怎么走得这么急?我也没有心情回答,此时转身再去看那座偏殿,我却惊骇的发现那古殿竟然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忙使劲眨了眨眼睛,可不管我怎么找,那偏殿确实是消失了,刚才它所在的那片区域变成了一片密集的树林,树林外还有一道围栏,上面标注着禁止入内的字样。
显然,这就是道士反复提醒我们不能乱闯的地方,可是这些东西刚才明明都还没有的呀,怎么一眨眼就完全变了?
林巧儿与医生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诡异的事后,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也没有心情再游览了,胡乱逛了逛后,便返回了宾馆,这一天的时间,我们连景区的三分之一都没能逛遍。
道士是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赶回来的,他脸色很差,而且变得非常古怪,平时的那种洒脱不羁完全不见了,看上去竟还有几分深沉与哀伤,真不知道他白天到底去做了些什么?
我们追问他出了什么事,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朝我们耸了耸肩,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哈哈后便找借口躲进了房里。
道士的变化让我心中忧虑的同时也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然而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他娘的,老龟还在我这啊!我靠,这死道士该不是为了躲老龟,故意装成那幅模样,好把老龟丢给我吧?
我被气得够呛,连忙去敲道士的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心里越发肯定自己刚才的猜测没错。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龟爬上了我的床,四仰八叉的躺到了正中央,这家伙还斜睨着我说道:“这床大爷今晚上用了,你就凑合一晚,打个地铺吧!”
“这个床这么大,你一只龟就要把它全占了?”我气道。
老龟缩在被子里懒洋洋的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说了句几乎将我雷得外焦里嫩的话:“大爷不习惯和别人睡,那样不自在!”
……
好吧好吧,我是彻底的没话说了,不过要我打地铺是不可能的,我可不像当时那样皮糙肉厚,这么冷的天在地上睡一夜,明早起来不病才怪。无奈之下,我只得到隔壁和医生挤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刚一起来我便怒气冲冲的去敲道士的门,可不曾想还是没人开门,到前台一问,我们才知道道士一大早就已经出去了,这下我们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当天晚上道士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担心,想给他打电话,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已经被老龟给霸占了,只得作罢。
就这么又过了一天,正当我们盘算着要不要去报案的时候,道士披着一身素净的道袍回来了,我刚想问他死哪去了,就听他一声‘无量天尊’,然后对我们说今天便是上山办事的时候,让我们快快准备,他已经联系好了茅山三老中的玉清真人,我们只有今天早上的时间上山一会。
我一愣,忙问他说我们要找到不是玉虚真人吗?你联系玉清真人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