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化学课。
朱德福道：“校服还没丢的跑操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穿，昨天下午跑操的时候你们应该也见到了，教科处的人在那里录像，录像作宣传片招高一新生。知道哪些老师教高一吧？我们！教了你们三年，根本掰不到几个玉米，我投入的时间比一个农民都多，晚上回家基本都是十点多，哪有农民是晚上十点才回家的？投进的时间比农民多，投进的钱比农民多，得到的收获还比农民少，最多也就是不流汗。”
王娜道：“农民要是赔了呢？”
朱德福道：“农民一年一收或者一年两收，我三年才一收，三年到头熬到高考能收几个玉米？说句实在的，你学习不好不但对不起你的父母，你连我都对不起！”
二
中午，餐厅。
苏龙潜道：“李长君要我们穿校服，在教室也穿，真是要命。”
何小天道：“二班班主任才要命，要他们班的学生连裤子都穿。”
苏龙潜道：“呵，现在能有件外套就不错了，他在想什么？”
何小天道：“而且不穿校服裤子的人不准进教室，昨天晚上他们班好多人到处找人借校服裤子。”
苏龙潜道：“有些老师就喜欢发神经。今天早上吴晓红在教室发飙，把很多人的课本都撕了，扔了一地，连李长君都不放在眼里。”
何小天道：“怎么回事？”
苏龙潜道：“吴晓红霸占了所有的早读课，要求所有人早读必须背英语。今天早读李长君到教室说按自己的情况自己调节，什么弱补什么，生物化学之类的，说完他就在教室后面站着。过了会儿吴晓红进来了，一见有人没背英语，当时就炸了，就和疯了一样，唰唰地撕书，见一个撕一个，撕了半个教室。”
何小天道：“李长君怎么说？”
苏龙潜道：“就在后面站着。吴晓红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好像是故意撕给他看的，然后李长君去了她的办公室给她做思想工作。李长君身为班主任，当然为了学生的全面发展嘛，吴晓红只为了她的英语，根本就不把李长君放在眼里。最后费了半天劲，吴晓红才松口让出一点时间来，要保证每天早读至少半个小时学英语，但是看吴晓红的表情好像还是不太满意。”
何小天道：“其实这两人主要还是利益冲突，吴晓红的提成靠英语进线数，李长君的提成靠总分进线数。”
苏龙潜道：“快点吃吧，今天李长君值班。”
何小天道：“嗯。”
苏龙潜道：“其实应该没事，这些男老师一到夏天就跑去查女生宿舍了。”
三
三天前黄子敬离开学校后就直奔了网吧，只在第二天的时候睡了五个多小时，其余时间一直在打《英雄联盟》。现在他的两眼已有很浓的黑眼圈，而且明显地向内凹陷着，竟似比三天前瘦了好几十斤。
黄子敬道：“我今天早上玩完的时候去了一趟厕所，一看镜子，吓了一大跳，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和鬼一样。没猝死可真是个奇迹。”
赵羽道：“以前我在家连续玩十多个小时的时候就那样，整张脸泛白，眼睛也凹着。”
付泽坤道：“你一副死鱼眼凹什么凹？”
赵羽道：“滚。”
何小天道：“什么是死鱼眼？”
黄子敬道：“赵羽的就是。”
何小天道：“眼睛很大就是死鱼眼吗？”
黄子敬道：“那不叫大，那是眼皮小，盖不住眼珠子，显得眼白特别大。”
付泽坤道：“你是死鱼眼，宋金金也是死鱼眼，你将来的儿子肯定也是死鱼眼。哎，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赵羽道：“滚。”
付泽坤道：“何小天我跟你说，死鱼眼是由基因决定的，基因控制生物体的性状，死鱼眼和不死鱼眼是一对相对性状，但是尚未查明死鱼眼基因是在性染色体上还是常染色体上。”
黄子敬道：“当然是常染色体。”
付泽坤道：“死鱼眼是由隐性基因控制的，赵羽有死鱼眼说明赵羽的爸爸和赵羽的妈妈也是死鱼眼，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是死鱼眼。”
刘峰道：“也可能是基因突变。”
赵羽道：“刘峰你看我今天下午怎么收拾你！”
四
刘阳伟道：“我发现现代诗就是把短句子分段，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加个标点。”
何小天道：“为什么这么说？”
刘阳伟指着《语文读本》上的一页：“你看这个。”
《天狗》郭沫若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我是月的光，
我是日的光，
我是一切星球的光，
我是 X 光线的光，
我是全宇宙的 Energy （能量）的总量！
我飞奔，
我狂叫，
我燃烧。
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
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
我如电气一样地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剥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
我吸我的血，
我啮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经上飞跑，
我在我脊髓上飞跑，
我在我脑筋上飞跑。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何小天道：“也许现代诗只看意境，不看文采。”
刘阳伟道：“既然叫诗，凭什么不看文采？”
何小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郭沫若挺有名的。”
刘阳伟道：“我也听说过，一直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原来是个诗人。”
何小天道：“鲁迅好像写诗骂过他。”
刘阳伟道：“骂他什么？”
何小天道：“远看是条狗，近看是条东洋狗，走近一看，原来是郭沫若先生。”
刘阳伟道：“这算什么诗，这就是骂人。”
何小天道：“这就要看你怎么分行了。”
抬笔写道：
远看是条
狗
近看
是
条
东
洋狗
走
近一
看
原来
是
郭
沫
若先生
刘阳伟道：“好好地干嘛发明一个现代诗，大概就是想到了几个好句子，写成散文嫌短，写成诗又不会。”
何小天道：“大概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太难押了。”
刘阳伟道：“《女神》是一本书吗？”
何小天道：“对，特别厚的一本书，之前我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见过。”
刘阳伟道：“你为什么不买？”
何小天道：“看不懂。”
刘阳伟道：“该不会都这样吧？”
何小天道：“也有写的好的。那里还有一本北岛的诗，北岛的就还好，虽然看不懂，但好歹还是人话。”
刘阳伟道：“怎么开头都是‘我’？这是不是排比句？还是强调句？啊，这诗写的太好啦，我是天狗，我是天狗！汪汪汪！唉，不懂不懂，太深奥了。”
付泽坤道：“俩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