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说,这几起案子,极有可能是唐清婉所做的。”
陆廷轩冷笑:“你在开什么玩笑?!清婉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
“她作为一个名媛,想做这些,自然可以假借别人之手!”
韩培就知道,每每碰到唐清婉的事情,陆廷轩就极其不淡定。
也是,他心里的女神。
暗恋多年一起长大的妹妹。
“……清婉……”
陆廷轩蠕动了下干裂的唇,他摇了头,“不会的。”
“白狼。”
韩培拍了拍陆廷轩的肩膀,“你忘了吗?你曾经告诉我,面对案子,不能够夹带着私人感情,如今——”
培根说的话,陆廷轩何尝不明白。
四大家族,如今只剩下一个唐家嫌疑最大。
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幼儿园的园长,是唐清婉的儿子傅子期曾待过的地方,若是杨园长虐童事件成立,那么唐清婉的作案动机成立。
第二个死者,傅琰东。是唐清婉的公公。曾经极其反对唐清婉跟傅斯年在一起,在唐清婉怀傅子期的期间,将其囚禁,尤其是后来,一手策划了唐清婉死亡,让唐清婉被迫与傅斯年分离三年。
第三个死者,沈晨曦。曾是唐清婉最好的闺蜜,因为暗恋傅斯年,所以残忍地设计拿掉了唐清婉与傅斯年的第一个孩子。
第四个死者,江老夫人。唐清婉曾经跟差点儿跟江宇泽订婚,据说碍于江老夫人的施压,所以未能够最终良缘。
第五个死者,白一尘。傅斯年曾经跟着唐清婉一同去老白的烤肉店吃饭,如今她已经陷入了癫狂,也许想除掉回忆里的所有的人。
所有死去的人,都跟唐家这位千金,有着关联。
而这里面,傅家,沈家,江家,均受到迫害,唯独四大家族的唐家,显得是那样特立独群。
“清婉性子纯善。”陆廷轩幽幽地望着窗外,“不会是那样的人。”
韩培情绪有些激动,恨不得一拳头打醒眼前的人,“我知道,三年前,你因为唐清婉的被死亡,都可以离开警队,但是陆廷轩,你要清楚,人是会变得!”
“清婉再怎么改变,骨子里不会变。”
陆廷轩的固执,让韩培忍无可忍,“不会改变吗?你清醒一点好吗?你自己都因为爱情变得不太正常,她为了一个傅斯年,就不会对这些人下毒手吗?”
“我会找证据。”
陆廷轩捏了捏一夜未睡发酸的脖颈,径直走出监狱的大门。
“陆队长。”
对方是一个极其明媚的女子,多年侦查的嗅觉,让陆廷轩直接判断出她的职业:“记者?”
看着对方的眼底,也同自己一样,一夜未睡。
“不愧是陆队长。”
秦姗姗拿着相机,“关于白警官的死亡,陆队长怎么看呢?”
昨晚的消息,因为大暴雨的缘故,即便是媒体知道也无法赶到第一时间现场,瞧着这身打扮,以及来势汹汹的态度,陆廷轩当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秦师傅的女儿?”
“虽然陆队长这三年不再警队,这破案的能力还是不亚于当年啊。”
陆廷轩苦涩地笑了笑,“三年前,这川城,早就没什么陆队长了。”
“白警官的事情,请节哀。”
昨夜,父亲同她讲了许多这些年的事情。
她自然是同情者陆廷轩的遭遇,也知道白警官对于陆廷轩来说,是义兄义父的关系。
陆廷轩不以为常地笑了笑。
他并没有接受秦姗姗的采访,现在,他要做的是,去找唐清婉昨晚不在场的证明。
殊不知,义愤填膺的韩培,给秦姗姗送了一剂猛药。
风云暗涌,与地面上的阳光不同的是,地下格外阴沉。
“顾小姐。”
是绑架了顾悱烟的那个黑衣人,“你似乎很想不开。”
刚刚,她差点儿就逃脱了,偏偏,在最后打开井盖时,被人用力地拽住了双腿。
“你绑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黑衣男子发出嗤笑,“我帮助你,从监狱里逃脱,让你改头换面,你应该感激才是啊!”
他抓着顾悱烟的头发,“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在这川城活下去了!”
“疯子。”
顾悱烟试图用牙齿咬住他。
奈何最后,被注射了麻醉药,再度昏睡了过去。
清轩阁的午后,因为被雨水冲刷,所以显得格外的宁静。
傅子期的高烧已经基本退下去,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定不是妈妈。
在数个小时里,他听到外公喊着和妈妈长得相似的女人,歌儿。
连流光叔叔也尊称她为清歌小姐。
这应该是自己的姨。
妈妈。
傅子期想他真是个坏孩子。
爸爸当时心痛地抱着妈妈走的时候,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妈妈本来变丑了就很难过,可是他还要朝着妈妈的脸上扔泥巴。
他真坏。
活该现在爸爸妈妈都不要自己。
小人儿安静地坐在床上,悄无声息地哭了起来。
“小少爷。”
流光上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那倔强的小身影,像极了清婉小姐小的时候。
“你刚醒过来,喝点米粥吧。”
他像林牧叔叔那样,很细心地照顾着自己,吃过米粥的傅子期,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流光少年时因为保护着唐清婉,所以有了哄孩子的经验,他将傅子期抱在怀里,“跟流光叔叔说说,为什么哭了呢?”
“我对不起妈妈。”
傅子期也不过是三岁大的孩子,看到一个陌生狰狞的唐清婉在自己的面前,当然会感到害怕。
但是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幡然醒悟后的那种崩溃。
那是自己的妈妈,自己怎么能够那样对她。
他断断续续地将这件事告诉了流光,在得到谅解以后,流光将傅子期哄睡着了。
“睡了?”
唐琉酒见流光下楼问道。
血终究还是浓于水,即使对待傅斯年没什么好感的唐琉酒,对傅子期多少还算不错。
“老爷。”
流光弓着身子,“清婉小姐,状况很不乐观。”
他将从傅子期那里得到的信息,整理完后告诉了唐琉酒。
这身体上的伤,可以通过手术得到痊愈。
那心灵上的伤,又该如何治愈呢?
此时屋外传来沸沸扬扬的争吵声,“阿光,你出去看一看什么情况。”
“好的。老爷。”
媒体将清轩阁唐老爷子的住所围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有眼尖的人出了流光,举着炮高声问道:“光少。关于唐清婉小姐杀人的案子,你怎么看?”
“唐老爷子是否会窝藏自己的女儿?”
“江夫人的死,是不是因为阻止了江公子和她的婚约而被选择买凶杀人?”
“请您正确回答一下。”
……
流光暴怒,“放他|娘的|狗屁!我家小姐才不屑于做这种事情呢。”
“不屑于?”
一个不怕死的记者当众就乐呵着,“也就是说买凶杀人的事情,是成立的喽?”
一千张嘴,异口同声地对子虚乌有的事情开始添油加醋的描绘。
以前,只听说唐家有一位千金,叫做唐清婉。
这二十多年了,居然还出来个胞姐,实在让韩培难以置信,“那傅先生跟唐小姐,请来传唤室吧。”
与上次见顾悱烟不同的是,这次唐清婉是作为嫌疑人的身份进来的。
唐清歌冷漠着一张脸,“钱警官,该说的,该交待的,我全部都说完了。”
此时傅斯年带着唐清婉走进传唤室,韩培对着正在审讯的钱警官嘀咕了几句,钱警官连忙站起来,“唐小姐,早说出原因来,大家不都皆大欢喜了嘛。何必走这个程序?”
说着便将唐清歌送到门外的傅斯年身边,“傅总。这就是误会,误会。”
唐清歌见到脸上缠着绷带的唐清婉,刚想要喊她,却被傅斯年强制性地拖到走廊,韩培做了个绅士的动作,“那,唐小姐进去吧。”
唐清婉站在门外,傅斯年与唐清歌拉拉扯扯的模样落入视线中,很像是两个人在亲密。
本来以为已经死掉的心不会再痛了,可是为什么泪水还是禁不住地掉下来。
“傅斯年。”
一只脚即将踏进审讯室前,唐清婉叫住了走廊的那个男人,“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张脸,你是不是根本不会与我有所纠缠?”
“是。”
男人回答得很快。
似乎言下之意是在说,如此明朗的问题,为何一定要开口说出。
唐清婉闭上眼,这一次,她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呐,恭喜你跟你的清请,白头偕老。”
在唐清婉进入传讯时以后,傅斯年的喉咙里咯出一腔热血,白头偕老。
他的清清,应该是对自己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吧。
肺里涌出的酸楚,让这个男人一下顺着墙壁摊在地上。
唐清歌低下头,看着面前颓然不堪的傅斯年,她咬着唇,“刚刚,你为什么让阿婉代替我?你明知道,沈晨曦的案子是我做的。”
清请。
傅斯年的指尖嵌入肉里,远不及他伤清清的万分之一。
“那你告诉我,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保护她?”
还不明显吗?
黑衣人将所有的矛盾都推给了唐家这两位千金,她俩之中,必须要取舍一个。
“只怕他是在考验我。”
傅斯年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唐清歌的肩膀,“监狱这边,至少还有那么多狱警看护着,总比我不在清清身边时,好许多。”
“走吧。”
他收拾好所有的情绪,仿佛刚刚的颓然,如梦一场。
传讯室很黑。
像极了三年前,傅琰东将唐清婉关进的冥门。
还未等钱警官问问题,唐清婉回答得很快,她说:“我认。我全认。我嫉妒唐清婉可以拥有唐家所有的一切,所以我犯下案子,将这些全部推给她。”
女人的脸上还缠着纱布,钱警官举着台灯,橘黄色的视线里看上去是那样的狰狞。
“如果警察先生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可以进行收押程序了吗?”
“这……”
也许是女人临时耍得什么小心思,韩培拍了拍钱警官的肩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看唐小姐的情况似乎也很不稳定的,既然愿意接受收押,那就如她所愿吧……”
监狱很窄,不知道是看在唐家的面子,还是看在是傅斯年亲自送过来的囚犯,唐清婉被安排到了一个向阳的房间,如此她还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天。
狱警晚上来送饭,很简朴,都是素菜。
好在失去记忆的那三年里,她一直都是吃素的。
即便过去肉食为主,这牢狱的饭,她不想吃,为了孩子也要吃下去。
唐清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自言自语地面对着墙壁说:“你知道吗?其实以前,你有个哥哥,也或许是个姐姐,妈妈那时候没有保护好他/她,所以这一次,就算爸爸不要妈妈了,妈妈也会保护好你。”
“对了。”
唐清婉感受到胎儿在自己腹中活动,“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你二哥叫阿七,你就叫小八吧?”
肚子里的胎儿这一次闹腾地更欢了,唐清婉垂下头,看着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你不喜欢妈妈这样随便给你取名字吗?”
“哥哥的大名叫做子期。你叫做子遇怎么样?”
子遇,而期不言。
与你再次相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一次,胎儿似乎满意了这个名字,没再继续闹腾。
唐清婉坐在狱房冰冷的床上,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儿,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夜是寂静的。
在清轩阁看了一天卷宗的陆廷轩,刚想要趴在床上休息片刻,韩培的手机铃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什么事?”
陆廷轩沙哑着嗓子。
“你知道唐清婉有一个胞姐吗?”
“知道。”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同时失忆,又是一母同卵,所以连他和唐琉酒都很难辨认的出。
韩培显然很激动,“上午你走了以后,她就来自投罗网了。”
“不对。确切说,是傅斯年带着她……”
“你说什么?”
陆廷轩提高了音调,他打断韩培的话,“你是说,傅斯年带着清婉的胞姐投案自首?”
“对啊。脸上还缠着绷带呢……”
陆廷轩将电话扣死,从后座的凳子上随后抓起大衣,走了出去。
仙田居很黑,并没有开灯。
若不是院子里停着熟悉的兰博基尼。
陆廷轩当场就要离开了。
门没有锁。
来不及慨叹傅斯年的心究竟有多大,陆廷轩来势汹汹,他推开门,满屋子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拧开灯。
傅斯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瓶又一瓶地在黑夜里喝着。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陆廷轩一脚踢开面前的酒瓶,噼里啪啦地在客厅里响着。
他拎着半死不活的傅斯年,“你明知道清婉现在再经受不起任何折磨,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时候,把她送进监狱?”
在听到唐清婉的名字时,傅斯年才有了一丝反应,“……清请……”
他仰着脖子,又往胃里猛灌了一瓶酒,“……对不起……”
“对不起若是有用的话,那这世界上所有犯下罪的人是不是都可以被原谅了?”陆廷轩一拳挥在傅斯年的脸上,“这一拳,是给清清打的。为她这么多年,在你身边,不值得。”
接着他又挥了一拳,“这一拳头,是给你未出生的和已经死亡的两个孩子打的。”